克劳斯浑身瘫软,那部价值连城的合金电话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王建军随手捡起电话,用一种与两位巨头平等的、甚至是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说道。
“赵叔,郑叔,劳烦二位唱这么一出双簧了。”
电话里,赵卫国的声音瞬间从雷霆万钧变得温和宠溺,象个操心的长辈。
“臭小子!再不给你擦屁股,你就要把天捅破了!这条线是军方早就盯上的,你倒好,直接一竿子捅到底!人抓到了就赶紧收队,别把自己搭进去!”
国安郑部长的声音也带着明显的笑意。
“建军,你这一手打得漂亮啊,直接把我们盯了好几年的毒蛇给逼出了洞。这个人对我们还有大用,悠着点,别玩坏了。”
王建军笑了笑:“放心吧,二位叔,保证给你们留个活的。”
“行了,挂了,你那边人多眼杂。”
电话挂断。
秦知语和她带来的所有省纪委精英,那位在青州地界一向说一不二的副市长,此刻全都象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呆呆地僵在原地。
他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刚刚用“聊家常”的语气,和两位国家级巨头通过电话的男人。
大脑已经彻底停止了运转,被一种名为“颠复”的风暴,搅成了一片混沌。
赵叔?
郑叔?
那是东部战区和国家安全部的最高掌舵人!
能用这种语气和他们说话,甚至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宠溺与嗔怪……
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个念头,象一颗中子星,在每个人的脑海里轰然炸开,密度大到足以压垮他们过去几十年创建起来的所有世界观。
他终于明白了。
组织耗费无数心血,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的最高加密线路,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它一直就在人家的监控之下。
就象一个自作聪明的孩子,拿着自己发明的密码,在两个成年人面前沾沾自喜,却不知那两个成年人,正是这门语言的创造者。
这是一种降维打击。
一种从物理层面,到信息层面,再到权力层面,全方位的、不留任何死角的……碾压!
他输得不冤。
王建军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仿佛他已经是一件没有了任何价值的垃圾。
他从那张像征着权力的老板椅上站起身,掸了掸夹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落在了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秦知语身上。
“秦主任。”
他的声音平静,将秦知语从失神中唤醒。
“人,交给你了。”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内容却重如泰山。
“我只要一个结果:红星厂被侵吞的每一分钱都要追回来。那个叫刘德胜的工人,他失去的名誉也必须完完整整地还给他。”
他将所有的功劳,将这足以震动一省的泼天大案的后续处理权,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推到了秦知语的面前。
秦知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恢复平稳。
她看着王建军,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从来不是为了权力,也不是为了眩耀。
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抹平那些他看不惯的不公。
就象一个随手擦去玻璃上污渍的人,仅此而已。
“我……明白。”秦知语重重地点头。
而那边的克劳斯,在听到王建军的话后,求生的本能让他象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才是唯一的“生门”。
他疯狂地对着秦知语嘶吼起来,希望能用自己掌握的情报,换取一线生机。
“我说!我都说!”
“这不是针对红星厂……这是一个测试……是针对他的测试!”
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颤斗的手指,指向王建军,眼中是无尽的恐惧。
“组织高层……有一项代号‘遗产清洗计划’的最高行动指令!”
“目标就是清除所有象他一样,脱离了体制,却依旧保有巨大能量,不受控制的‘幽灵’!”
“我只是个执行者!我负责的只是前期测试,测试一下,当组织真正动手时,龙国这部国家机器的反应强度和极限在哪里!”
“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们!求你们,放过我的家人!”
遗产清洗计划!
这个词,让王建军的目光冷了下来。
秦知语更是心头剧震,她敏锐地意识到,自己接触到的已经不再是一起简单的国资流失案,而是一场席卷更高层面的、不见硝烟的战争!
她不再尤豫,对着手下挥了挥手,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全部带走!隔离审查!”
调查组的人如梦初醒,立刻上前,将已经变成一滩烂泥的克劳斯和孙卫东等人,干净利落地控制住,拖了出去。
那位青州副市长,眼看风暴中心的人物就要离开,终于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满脸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凑上前来,想跟王建军搭句话,哪怕只是混个脸熟。
“王……王先生,您……”
王建军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没有威压,没有警告,只有纯粹的漠然。
就象人类,不会在意脚下的一粒尘埃。
“你,不够格。”
四个字,象三座无形的大山,砸在了那位副市长的脸上,让他瞬间面如死灰,狼狈不堪地僵在了原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王建军双手插进夹克口袋。
转身,闲庭信步地离开了这片狼借。
从雷霆万钧的“阎王”,到平平无奇的“先生”,身份切换自如,不带走一片云彩。
只留下身后一地狼借和一群世界观被彻底颠复重塑的人。
秦知语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怅然若失。
仿佛眼睁睁看着一颗璀灿的流星,划破天际,最终又隐没于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