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还补充了细节,象是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务事:“我记得附近街角好象有个鱼摊。”
“别西卜不喜欢刺多的,当然,主要是我不喜欢,刺多的鱼处理起来麻烦。”
他说着,便从口袋中有些依依不舍地翻找出几张皱巴巴的先令纸币,塞到恩德那依旧有些僵硬的手里:“喏,这是给你买鱼的钱。剩下的,你可以当做是跑腿费给自己买点东西。”
赫恩说了很多话。
在此期间,恩德一直处于一种近乎宕机的状态,没有任何多馀的反应,只是任凭赫恩将钱塞进她手中。
接着,她又看到赫恩将原本那根长满玫瑰的手杖指向了自己。
只见那绚烂的花束如同幻影般收缩回手杖之内。
“彭!”
下一秒,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如同气球爆裂的声响,一大束如鲜血般猩红夺目的玫瑰,再次从手杖顶端猛地“蹦”了出来!
而这次,小别西卜竟然也藏匿于花束之中,它把自己那团漆黑黏腻的身体,努力地蜷缩、塑形成了一只……长满了细密红眼睛与不规则裂口的、怪诞无比的黑兔子型状。
更离谱的是,这只“黑兔子”的头顶,还歪歪斜斜地“戴”着一顶小小的、同样是黑色材质构成的魔术礼帽!
它就以这样令人精神值狂掉的滑稽形态,对着恩德,用一条触手模仿着摘帽的动作,挥了挥那只根本不存在的“帽子”。
“呜!”它甚至还发出了一声模糊不清、意义不明的鸣叫。
“早去早回。”赫恩笑着,和那只“别西卜兔”一起,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向恩德。
而恩德,就这样手里攥着先令,面对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浑身僵硬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灵魂出了严重错误,产生了无法修复的幻觉,不然就是……自己真的疯了。
而赫恩却不以为然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他的思维很清楚,逻辑链也很完整:既然对方固执地不喂食别西卜,是碍于“服装设计师”这个身份所带来的某种莫明其妙的行为准则和“体面”,那么,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把这个身份取消。
解除了这层束缚,她自然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横竖,人偶并不象人类那样受到复杂的模因和社会规则管束。
真正在束缚它们的,往往只有它们自己那被设置好的、或是自我固化了的认知。
洞察人心,一直都是赫恩所擅长的。
“也许我该把下一个模因定为……顾问?”
毕竟顾问与导师这两个模因听上去十分相近,也不冲突。
“砰。”
就在赫恩还在思考的间隙,一条滑腻的触手悄无声息地延伸向大门,将屋门轻轻关闭。赫恩与此刻仍旧保持着那滑稽的兔子形态的别西卜,终于有了难得的、不受打扰的独处空间。
赫恩看着那团试图用兔子形态蹦跳,却因为身体过于柔软而不断塌陷的别西卜,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松笑意。
刚刚他还不觉得,但现在冷静下来,赫恩才清淅地察觉到,别西卜看向手杖的眼神除却好奇,还夹带着一种极度渴望、几乎要流出口水的进食欲望。
它想吃了这根手杖!或者说,想吃了手杖所代表的、那种新奇的“概念”或“能力”?
“我知道你想吃了它,但是想想就算了,这东西是我的新能力。”
赫恩随手柄几支花从花束中薅出递给别西卜,它当场变得兴奋,“嗷呜”一口将赫恩塞给它的东西尽数吞食。
但吃掉这些东西并不会为自身增加任何力气,赫恩甚至都没有共感到玫瑰的味道。
这大概也说明了所谓的魔术产物实际上也是虚幻的一种。
此刻,赫恩看着别西卜进食的模样,心思活络起来,开始尝试自己是否能从手杖中掏出除了武器和花束之外的、更“实用”的东西。
如果能无限掏出枪支,尽管是虚假的,但只要他能够把这些东西给卖出去然后尽快抽身,那么他岂不是就要发财了?
想到这里,赫恩立刻集中精神,再次握住手杖,努力想象着黄金的模样……用力向外拔!
然而,几次尝试之后,他有些沮丧地发现,目前他能从手杖中稳定“掏”出的物体,似乎仅限于三种固定的“模板”:手枪、短剑、以及那附带一只活兔子的玫瑰花束。
并且,这三种“道具”无法无限复制。当他试验性地将一朵玫瑰花的花瓣扯碎,或者将短剑的剑尖在桌角磕碰出痕迹后,他发现手杖内部并不会很快“刷新”出新的替代品。
而那些被损坏的“道具”,也会在几分钟内逐渐变得虚幻、透明,最终如同消散的幻影般彻底消失不见。
“也对……”赫恩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本质上是都是骗人的把戏,是概念的短暂具现,并非真正的无中生有或无限复制。”
但这个由“吞报告”获得的能力,绝对不可能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三维口袋”或者“舞台戏法”。
它一定还有别的更深层次的用处。
或许,与“记录”和“存在”的本质有关?
赫恩凝视着手中的黯黑手杖,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什么时候能让我搞到别人的武器试试就好了……”
他如此思考。
也是在另一边,耶鲁镇的最西部,三个男人正步履匆匆地穿越林间雾霭奔赴黑港。
而站在最右侧的人赫然是商人拉米尔,三天前,他在黑港遭遇到了自己人生中的奇耻大辱——
他目睹着父亲与一只丑陋的人形????鱼结婚生子,而且他的父亲还是作为孕育的那一方。
再然后,他受到那个被称作导师的人的蛊惑,用一面高仿的镜子入了拍卖行,然后当场被人识破并痛打了一顿丢出会场。
这是奇耻大辱,每当他闭上眼睛,总能够想起当时导师那虚伪的面容。
可恨自己怎么会上了他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