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墓园更前方。
赫恩的煤灯灯火已在方才的激战中几近熄灭,只有灯芯上还残留着一星半点的暗红,像垂死者的瞳孔般黯淡。
他喘着粗气,与对面那东西僵持——
那曾是比利,如今却是一具膨胀变异的躯壳,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属于海沟深处的腥腐气息。
“更何况,”赫恩喘息着开口,声音在死寂的墓园里异常清淅,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你的嗓子这么大又这么深——”
他猛地双手发力,青筋暴起,死死抓住了比利变异后巨大的上下腭,那湿滑冰冷的触感令人作呕。
“真应该找个更长的东西来好好捅捅!!!”
话音未落,他腰腹骤然收紧,借着僵持的力道,身体象一张拉满的弓般曲起,右脚带着全身的力量,狠厉地踹向比利暴露在外的獠牙!
“轰!!!”
撞击的闷响伴随着骨骼错位的嘎吱声。就在这一瞬间,那本已熄灭的煤油灯,灯芯上那点暗红猛地跳动了一下,迸发出一簇短暂却刺目的光焰。
赫恩的攻击行云流水,毫无停滞,眼角馀光却精准地捕捉到了这异常的光亮。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源于本能深处的联系在他与那灯火之间创建。
一种狂放不羁、挣脱了一切束缚的笑意,也于此刻在他的脸上肆意蔓延开来。
“你终于肯听我说话了,给我一件更硬更长的东西!”他大笑着,声音在迷雾中回荡,充满了挑战命运的嘲弄,“我要给这个家伙做个深喉!!!”
仿佛在回应他这渎神般的宣言,煤油灯上方的火光骤然暴涨!火焰从昏黄转为炽白,疯狂舞动,亮度不断增强,白得刺眼,白得纯粹,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的色彩与黑暗都吞噬殆尽。
当那白色达到极致,达到人类视觉所能承受的顶点时——
一片极致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纯黑,无声无息地取代了所有的光。
那不是缺乏光线的黑暗,而是某种具有实质的、吞噬一切的“存在”。
亦是在此刻,赫恩几乎没有任何尤豫,空出的左手闪电般探向那片深邃的黑暗。
漆黑的烈焰也如同具备生命一般扑向他的手掌,二者双向奔赴,没有灼热,只有一种刺骨的冰寒顺着赫恩的指尖蔓延。
火焰瞬间熄灭。
赫恩的手中反而多了一件物事。
又黑,又直,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的冷硬质感。
那是一根教鞭,或者说,一根手杖。
手杖通体黯黑,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只在顶端有一个简约的弯钩。
握在手中,一种奇异的契合感传来,仿佛它本就该是其主宰者手臂的延伸。
在社会约定俗成的认知里,手杖是理性、优雅、礼节与指引的代名词,是绅士阶层身份与影响力的像征,是文明世界的产物。
然而,赫恩握住它的刹那,所有的“像征”与“礼节”都被抛诸脑后。
他手腕一翻,握紧杖身,以一种决绝的、斜向上的角度,将手杖尖端毫不尤豫地刺入了比利大张的、布满黏液和利齿的咽喉!
“噗呲!”
一种湿布被撕裂般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手杖毫无阻碍地贯穿了那坚韧的喉管,势如破竹地向上,径直从比利的上腭穿透,深深钉入了他的颅腔!
这副场面,就连赫恩自己都感到了一丝意外。
这手杖的触感明明是坚实的金属,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却有着超乎想象的穿透力。
更诡异的是,就在手杖尖端接触、甚至尚未完全接触比利血肉的那一瞬,它就已经开始了“吞噬”。
比利的血肉,尤其是那属于深潜者的、带着异质腥气的组织,仿佛遇到了克星,不是被刺穿,而是如同冰雪遇阳般自行消融、被那黯黑的杖身吸收湮灭。
“吼——!!!!!”
上腭与大脑被同时贯穿、吞噬,比利,或者说他残留的生物本能,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濒死的疯狂挣扎。
深潜者那巨大的身躯剧烈地扭动,利爪狂乱地挥舞,试图将眼前这个给予他终极痛苦的存在撕成碎片。
狂暴的嘶吼声中亦是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怨毒。
但赫恩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他的双臂稳如磐石,紧握杖柄,猛地用力搅动,用手杖在比利的颅腔内残忍地旋转,将那颗被缝合起来本就畸变的大脑彻底搅成了一团浆糊。
“哗啦,哗啦!”
黄白相间的、混杂着诡异颜色的粘稠碎屑,顺着被撕裂的伤口和七窍溢出。
比利庞大的身躯倾刻一僵,翻白的眼瞳彻底失去了所有光彩,随后,他象一座被抽去基石的山峰般,“噗通”一声重重砸在地面上,溅起一片湿冷的泥土。
赫恩也在此刻攥紧了手杖,如同一只轻盈的猫般向后跳开,落回地面。
但此刻,他却没有感到任何属于胜利的松懈,他的目光依旧慎重,锐利如鹰般紧紧盯着地上那具庞大的尸体。
以及……手中这根能力恐怖的武器。
手杖依旧黯黑,冰冷,吸收了大量血肉后的它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排除有诈尸的可能,”赫恩低声自语,声音冷静,“还是先把他的脑袋去除为好。”
念头既起,行动随之。
倾刻间,赫恩再度对着拜姆的脖颈高高扬起手杖,这一次,是将它作为斩首的利刃。
手起,杖落!
一道黑光闪过。
没有金属碰撞骨骼的刺耳声,只有一种轻微的、类似于切割熟革的声响,比利那硕大狰狞的头颅与身躯瞬间分离,断口处异常平滑,仿佛那里的血肉骨骼也在被切断的瞬间被吞噬了一部分。
在此期间,尸体皆未出现任何反应。
“谨慎一点总是没错,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个人是真的死了。”
得到了如此结论的赫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是在此刻稍微放松了一丝。
他的目光从无头的尸体上移开,扫过比利那歪倒的墓碑,以及周围因激战而变得坑坑洼洼、布满爪痕与污血的地面。
该离开了,前方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