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和郭逵合私募兵丁?!王小仙:法条的解释权在我这儿
“春江浩荡暂徘徊,又踏层峰望眼开。风起绿洲吹浪去,雨从青野上山来,哈哈哈哈,这京东的景色,到底还是不错啊。
一晃眼出了正月,王小仙终于正式上任京东,春回大地,官道上现下也都是一片十分忙碌的景象,一踏上这京东的局域的土地,却是情不自禁地心生豪情,咏唱起诗来了。
“江宁公当真是好兴致,此诗也当真是好文采啊。”一旁,童贯骑在马上与王小仙并骑而行地,笑着对他说道。
“哈哈哈,我一个明经出身,哪里有什么文采,不过是随意胡乱作得罢了,童贯兄弟,这一路陪着我也算是风餐露宿,可还觉得习惯?”
“习惯,习惯,能有幸跟着江宁公您来一同办公,是小人莫大的福气。”
“呵呵,童贯兄弟可别这么说,若非是我,你也未必会丢了小黄门的这个差事,相比于跟着我,自然还是小黄门更有前途得多的。”
“江宁公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咱家现在能有这跟着您的机会,不知有多满足呢。”
这个童贯,乃是李宪派到他身边的,算是他这个宪司和三直之间的连络人,同时也可以做王小仙本人的幕僚之一,因为王小仙毕竟不是明法出身,因此这次还带着一个比较大的法学幕僚团的,而童贯就是其中之一。
说来,王小仙对童贯也是有一点愧疚的,他是从童贯的嘴里套话才确定了赵琐和王安石在谋算裁军,也正是因此,王小仙才能因势利导,上演了一场大年初一大逼宫的戏码。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童贯的小黄门就没得干了,赵琐并没有什么证据和把握是童贯说漏了嘴,童贯也知道兹事体大万万不敢去承认的,但这依然不防碍他被踢出小黄门的队伍。
若非是李宪还愿意捞他一把,这货这辈子就算是因为这点小事给毁了,这让王小仙也多多少少的,因此而感到有点愧疚。
不过李宪把他安排在王小仙身边的时候曾意味深长的跟他说过:跟在江宁公的身边,将来的成就未必就会比现在当小黄门来得差。
“哼,你们这些宦官,到底都是些马屁精,只会说这些阿讷奉承的话。”
一旁,曹诗诗打马而过,看向童贯的眼神之中满是鄙夷之色,见王小仙还笑着跟她打招呼,不由得更是怒哼一声,对他更没什么好脸色。
这曹诗诗居然会跟他们同路而行,倒也当真是让王小仙都觉得意外,连他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本来么,她是皇亲,王小仙又是不予追究,再加之亲亲相隐和血亲复仇等乱七八糟的减刑规则,最终不过是落了个罚铜的结果。
本来么,作为宗室之女,惹了这么大的祸,按理来说,其实应该是赶紧草草嫁人就得了,日后让她老公来管她就是。
可偏偏这女人实在是不按套路出牌。
由于两次刺杀王小仙的缘故,这女人虽说是身份高贵且美若天仙,但其实是不太好嫁的,谁也不敢娶这么个定时炸弹回家。
况且王小仙原本跟她就是差点凑成一对的,两次刺杀又两次饶恕,谁知道这到底又是个什么情况呢?
以至于堂堂官家的表妹,仁宗皇帝的亲外孙女,打折了都没人肯要,不得不把择偶标准一降再降,最后却是居然敲定了要她嫁给一个已经三十多岁,却始终没有成家的新晋‘军户代表”。
关键是还得让她陪嫁极其大量的嫁妆。
打折大促销么?
然后,并不出意外的这女人就逃婚了。
逃就逃么,居然还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跟着王小仙,非要和王小仙一起上任京东,说是想看看王小仙到底要怎么做这个提刑,顺便再找个机会接着刺杀他。
弄得王小仙也是有点哭笑不得的。
毕竟,王小仙走的是官道,这官道又不是他们家的,人家愿意跟着,那就跟着呗,那还能咋整,林懂倒是想过要将人打一顿赶走,也被王小仙给制止了。
毕竟这女人确实是漂亮,至少只是在眼前晃悠的话看着并不让人觉得烦,而所谓的刺杀,毕竟也是暗杀才能起到效果,这都明牌了,这要是还能被她给杀到,那林憧,和赵专门给自己配的百直护卫全都抹脖子自杀得了。
因此便也由她了。
只是偶尔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不管是王小仙还是曹诗诗,都不免会有一点尴尬。
毕竟那天刺杀的时候正好赶上王小仙的洞房花烛,王小仙也被她给看光,自认为是吃了大亏,颇有些不自然了,而曹诗诗也有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想起一堤一串的,更是不禁会浑身绯红。
童贯也不好和她顶嘴,甚至还笑呵呵地连连点头,表示郡主说得真对。
“喂,你真的打算救免那阿云无罪么?”曹诗诗突然问道。
“恩?是啊,这还多亏了官家。”
“我听说,这是你不追究我的条件?”
“就算是吧。”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阿云。”
“你不觉得她很可怜么?”
跟赵,王小仙会把事情说得很明白,救阿云是为了冲宗法,但是跟曹诗诗,也没必要解释那么多。
“可怜,确实是可怜。”
说着,曹诗诗愈发紧紧地握住了跨下马匹的缰绳,又不知在想些什么了。
却又问王小仙道:“你是打算只救这阿云一个么?还是—”
“当然不会只救她一个,我大宋还有数十万个阿云,我现在虽然还没有本事救得了这么多,但是此去京东,既有幸能主理宪政,自然应该竭力的去拨乱反正,只要是遇到和阿云的情况差不多的女子,能救的自然应当要尽救,能帮的应该要尽量帮的。”
“你你当真会帮助此去京东路的所有女子?”
“我会尽力而为。”
想了想,王小仙又道:“听说你这次是逃婚逃出来的?”
“怎么,你莫非是想将我给送回去?”
“有没有兴趣帮我个忙?”
曹诗诗大为异:“你,让我帮忙?你就不怕我坏你的事么?”
“姑娘虽屡次三番害我,但这毕竟是为报杀父之仇,其人本性却是不坏,我确实信得过你,至于杀我之事,我朝律法,普通人为报血仇杀人都尚且罪减三等,更何况你还是皇亲,这还是我大宋律法相对严苛之故,老实说,我也没觉得你有什么错,这本来就是礼法。”
说真的,宋朝对这方面的刑罚,已经是迄今为止几个主要王朝里最重的了。
汉代以前不太有真正的刑罚概念,秦律这玩意到底是不是刑法还有待商榨,汉代时利大于法,官府压根就允许,甚至是鼓励百姓为父兄友报仇,你要是杀得多,杀得爽了,非但不会受到惩罚反而可以扬名天下,甚至是从此坐上名士的那一桌去。
当然,前提是你的父兄友不是“依礼而诛唐律则是有着专门的复仇法,也即是要求你在复仇之前必须向官府报备,报备之后就可以复仇。
至少在大宋以前,除了曹魏时期,曹操这个实打实的法家的货是严格规定不许私相复仇之外,文化上本来就允许,甚至是鼓励复仇。
曹操在大宋又不是什么正面形象的人物。
至于后面的朝代,元代比汉代这方面管的还松,为父报仇无罪,明清两代差不多都是当场复仇无罪,事后复仇减刑,明代一般是打一顿,清代则没个逼准儿,每个皇帝都不一样,清朝本来就不太重视法律。
但这总之吧,为父报仇这种事几乎就是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上下五千年里唯一一个不考虑亲仇,报仇杀人居然还会判死刑的朝代就只有曹魏。
吧。
正因为这样的民族文化传统,因此,这曹诗诗两次刺杀自己,而自己两次放过她不予追究的这件事,现在在民间都已经传为美谈了,以至于现在这曹诗诗的知名度都变得很高。
即使王小仙现在在民间的威望已经越来越高,也依然不影响老百姓们还是将这曹诗诗也当做正面人物。
不用白不用么。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打算在京东成立一个非官方的组织:妇女会,打算让你做妇女会的掌书记。”
“妇女会?做什么用的”
“就是要拯救京东路,可能有千千万万个可能象阿云一样苦命的女人啊,我可以让立之来帮你,进行一定的民间武装,你现在的知名度很高,我希望你来负责宣传,让京东路的老百姓,尽可能的都知道有妇女会这么个组织的存在。”
“只要名气出去了,真有需要的妇女会主动来找你们帮助的,妇女会的任务就是给这些可怜的女子做主,有少女不想嫁的,有少妇想离却离不掉的,有丈夫对妻子剥削太过,总之就是说什么也过不到一块去的,都可以来妇女会告状或是举报。”
“你们负责,一,救人脱离苦海,二,帮忙给她们安排个能糊口的工作,或者是值得信赖的人家。”
曹诗诗皱眉道:“你难道还打算让我带人下乡,下村子里去捉人么?这么做事,你不怕我被人打死?除非我有一支自己的军队。”
“你以为我为何要让立之兄来帮你?哦,你不认识立之兄”说着,王小仙又朝身后喊道:“立之兄,你来一下。
说话间,一个二十多岁,身穿一身儒袍,羽扇纶巾,一看就是学子的青年书生,屁颠屁颠地骑着马过来,十分有礼地给王小仙行礼:“见过江宁公,啊,见过郡主。”
“立之兄,你还是这么客气,你比我还大好几岁呢吧,一口一个江宁公,叫得我当真是不太习惯,不是说好了要以兄弟相称么?”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江宁公如今名满天下,我这后学末进,如何当真敢跟先生同辈相论呢?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啊。”
王小仙也懒得再去纠正他,笑着对曹诗诗介绍道:“这位是郭忠孝,字立之,你们可以熟悉一下,成立了妇女会之后,有任何需要动手,需要打架甚至杀人的地方,你直接找他。”
“立之兄,我打算让她成立妇女会,解救京东路的一些个妇女,不过总不可能真指望她们这些女流之辈成事,尤其是下了乡、村,还是要靠拳头说话的。”
郭忠孝闻言连忙微笑着朝曹诗诗标准地抱拳行礼,笑道:“孔日成仁,孟日取义,此乃仁义之道,后学自当要义不容辞啊。”
曹诗诗见状眉头皱得愈发的紧了:“就他?有官面身份么?”
王小仙:“你们妇女会是个非官方的组织,自然是没有朝廷背书的,自然,他也没有任何的官面上的身份,是以私人朋友的身份,帮你这个忙罢了。”
“私人身份”
曹诗诗不禁上上下下地打量起这个郭忠孝来。
只见他身穿一身青灰色的澜衫被穿得妥帖又挺括,领缘那圈半寸宽的素色澜边浆洗得发白,看上去甚至都不象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头上是一顶程子巾,腰间束着根暗褐色的丝绦,末端系着块半旧的羊脂玉,玉上只浅浅刻了个“敬”字。
这怎么看都象是个穷书生啊。
“曹姐姐,你可别被他这模样给骗了,他可能装了,整日里酸辣吧唧的装腐儒,一点也不亮,穿儒袍就穿儒袍,还非要穿着素旧的,也不知他是装给谁看,以他的身份,就算是在京东,随随便便的找百八十个打手给你用,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说话间却见王小蝶在身后笑呵呵地过来为曹诗诗解释道。
“小蝶姑娘此言差矣,正所谓‘衣取蔽体,食取充腹,过则为欲”,在下非是为了装什么,而是在“行其所知”,克已复礼,始于衣冠,今人多以服饰夸人,此非礼也,冠者,礼之始也,衣者,身之章也,章不可过,过则逾礼。”
王小碟白了他一眼:“满嘴的掉书呆子,也不知你说得什么,我二哥都要考科举了,说话也不象你似的,那么难懂,还说不是在装。”
曹诗诗也是有点吃惊:“郭,郭逵郭仲通,这是郭大帅家的衙内?这也太———”
郭守孝:“非是在装,而是人之所以多欲,皆由外物诱之。美色、华服、厚味,皆诱也,诱之则心乱。故而在下衣粗布,则心不逐彩;履草,则步不趋浮。心不逐、步不浮,而后能敬也。”
曹诗诗:“”
王小仙笑着为其解释道:“他是郭大帅的第三子,不过他的前两个哥哥,都跟着郭帅死在战场上了,这第三个么郭帅便对他寄予了厚望,送去了洛阳,跟着二程去学习理学,乃是二程座下的入室弟子,算是个理学的传人吧。”
心里却是忍不住腹诽:【郭大帅的儿子去学理学,这可真是—有病】
王小仙却是笑了笑,不以为意,理学么,讲究的是“存天理,灭人欲”,这个时候的理学虽然还没发展到后世那么变态的地步,但是居敬、穷理、克己、力行这四大内核却是都已经有了。
装也好,不装也罢,郭逵既然会特意点了这个自己的亲儿子跟自己,其实这便已经算是替他选择了立场,而至少自前为止,这郭守孝也并未表现出对自己的排斥之意来。
说明这货的这一身儒皮十之八九还是表象,骨子里还是个将门子弟。
否则真要是个地道的程门子弟的话,又怎么会不烦自己呢?
说白了他堂堂大帅的儿子去学什么狗屁理学,这本来就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也算是大宋特色了,尤其是仁宗皇帝中后期以后,所谓的崇文抑武,实在是已经到了一个过于变态的地步。
因为纯粹的武将在整个军队中的升职体系里已经没位置了,郭逵的两个儿子全都死战场上了,结果不还都是屁也不是,即便是西军将领,也越来越重视所谓的“出身”了。
章、王韶、沉括、张亢,哪个不是文转武,即便是所谓的种家将,往根儿上刨的话种世衡也是文官出身。
说白了即便是西军之中,朝廷也已经开始有意识的,故意去斩断纯武将的普升之路了,武将想要出头只有两条出路:其一是给文官当狗,不过大抵这种人永远也当不了师臣。
后来大家更是发现与其给文官当狗,都不如去给宦官当狗,宦官好列还尊重他们一点,导致了北宋后期西军的军权尽落宦官之手。
其二,也就是现在这郭忠孝正在做的:先去考个进士,然后再考虑文转武的事儿。
就这么离谱,种家将、姚家将、郭家将、甚至历史明明比大宋都要悠久的党项人折家将,后世子孙现在也都无一不是在奋战科举。
谁能够继承自家老爹的门媚,维持在西军的影响力,并不取决于这些西军将门谁打仗打得更好,而是取决于谁能考得上科举,考不上科举的,只能通过老爹的关系恩蒙入仕的,这辈子你也别想当经略使,都部署这种职位。
能做到副经略使就算你走了大运了。
至于那些并非是将门出身的,普通的土兵,基层的武将,想要靠战功拼杀出人头地,那就完完全全是不可能的一件事了。
不过这一切,当然也都是过去式了,至少王小仙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截止到目前为止,王小仙并没有和这些西军将门接触过,西军军改也没那么容易,必须得慎重,这和中央禁军是完全两码事,稍微一个没改好改出乱子来,那就真的是天翻地复了,不是开玩笑的。
但是很明显的,这个苗头现在已经出来了,西军的将领们也已经开始主动的想要跟他接触了。
尤其是郭逵这一次,摆明了就是奔着三衙来的。
因为现在三衙益重么,王小仙更是提出了三衙必须要和枢密院至少并驾齐驱,管军事的人必须得懂军事的这个概念,而文官则是将这个皮球踢给了三衙。
是希望可以把王小仙踢出去后好好拿捏那几个军功和威望其实都查一些的三位大帅。
然而一来这三位大帅到底也都是混到大帅的层次去的,总不可能是泥捏的,这段时间和王小仙,李宪自然也是早有谋算,二来,面对着这种武人好不容易有的机会,他们那些文官难道真的以为,压制住了三位大帅就能压制住全部武官了么?
郭逵直接就在年后的第一时间上了奏疏,以一个十分直白的语气自请:给我个大帅的位置坐。
说白了,京城里那三位资历确实是差了点意思,也代表不了武人的,那郭逵呢?
要知道郭逵曾经是一度与狄青齐名的,如今狄青死了,真要说谁是大宋的第一武将,基本上公认的也就是郭逵了。
只不过一直以来都因为“思想保守”而比较受文臣集团打压罢了,甚至历史上的赵项也很不喜欢他。
赵这人是有点好大喜功的,正常人也干不出来五路伐夏这么抽象的事来,而郭逵一辈子打仗突出一个稳字,战略思想主张步步为营,每当文官统师们想出什么“天才”的军事构想的时候他总是反对,朝廷想要放弃绥州时更是坚决反对,甚至敢干出藏匿圣旨的事。
虽然事后总是能够证明他这个保守派才是对的,那些天才的点子无一不是让宋军损兵折将,藏匿圣旨的这事虽然狠狠打了当时还刚登基的赵项的脸,但确实结果也证明了他才是对的。
但在朝廷看来,这人实在实在是太讨厌了啊。
就显得你能耐,枢密院的相公,朝廷派到西边的大帅,还有赵这个刚登基的官家,都是废物是么?
历史上,大概也就是这几年,他还会反对韩绛和种谔搞出来的那个大活儿“罗元城之战”,并再一次的打韩绛这个相公的脸来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然后他就被一脚给他踢到了南方去了,让他一个西军将领去攻打交趾,结果他打交趾了一半觉得将士们生病的实在是太多了,据说是病死了足足一半,居然还敢放弃到手的胜利抗旨退兵,从此之后被神宗朝弃用。
大宋么,尤其是仁宗之后,文官一直打仗一直输也没什么关系,但你武将要是敢把文官的错误提前给指正出来,那你不倒楣谁倒楣了?你不倒楣的话岂不显得咱们相公很没有面子么?
反正,这郭逵大概就是这么个人,仗着自己的资历军功,总是顶撞那些文官大帅,枢密院,乃至于官家本人的战略意图,因此在朝廷那被打上了“怯敌畏战”、“桀骜”、“不识大体”的标签的。
但与此同时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行为,使得他在西军中的威望格外的高,如今已是大宋的第一人了,大家也都愿意跟着他,论及军中威望,应该是目前西军中的第一人。
而且他在河北,湖南等地也都带过兵,整个禁军体系之中都有他不少的旧部,所以大概率上,他的威望应该是不太有争议的大宋军中第一人的,如果不是王小仙的横空出世,就郭逵这种人,一辈子也别想被朝廷重用,可这不是出了个王小仙了么,既然要重新归权于三衙大帅,那以他郭逵的威望来说,要一个大帅的位置这怎么看怎么都是实至名归。
当然,他这么直接写奏疏去要,朝廷肯定不会给,甚至王安石,曾公亮,文彦博这些人还全都勃然大怒,全都写了回执去训斥他。
而就在王小仙出发之后,人都还在路上呢,就也写了一封奏疏表示应该,甚至是必须让郭逵进三衙当大帅。
毕竟那是三个大帅位置呢,放着这么个军中威望第一人而不用,太没有道理了。
自然,王小仙人都不在京城,这奏疏自然也是被无视的,作用上只是恶心了一下那些士大夫们,甚至可能还恶心了赵琐。
别看赵在郭逵藏匿圣旨之后表现得非常大度,好象是一点没生气的样子还夸了他,可他实际上到底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啊。
不过无所谓。
朝廷不给,这郭逵也会自己去抢那个位置,而且王小仙也会帮他去抢那个位置,让他们不得不给的。
王小仙对曹诗诗道:“京东路的禁军之中,也有不少都曾是郭帅的旧部,你也别小看了立之兄,凭他的身份,在军中招募几百个,乃至上千个精悍兵卒,不是难事,若还是不够,再招募个千八百个游侠儿,想来至多也就是大旗一立的事。”
“你也不要看他这般文生打扮就低瞧了他,虽然你也算是将门,但是京师将门,和他们西军将门,那还是两个概念的,真要打起来的时候,我相信立之兄一定还是能猛得起来的。”
事实上何止是猛得起来,这郭守孝是历史上靖康之耻时已经极少数敢率军主动反打,甚至还取得了一定战果的将领了,凭他的身份其实是有很大机会往南跑的,结果却是选择了北上反攻,最后的结局也是壮烈殉国,至少算是没给他老子丢人的。
这货就是在北宋这么个畸形的社会文化风气里纯装而已,骨子里其实是个特别狠的狠人的。
曹诗诗皱眉道:“可是”上千个精悍兵卒?是你疯了,还是郭帅疯了,还是他疯了?依据“擅兴律”,私自调兵十人以上徒一年,百人徒一年半,每百人加一等,千人即处绞刑,即便是地方州县官员,也是严禁夸州县的。”
“况且这还只是调兵,你还想让他招募游侠儿?“私自募兵超千人等同于私募部曲,按《宋刑统》以谋叛论处:主谋者斩,从犯流三千里”狄青当枢密使时只是因为在家宴邀旧部饮酒,即遭文官弹劾罢官,你还想让他招募游侠儿?你和郭帅,是要造反么?”
这曹诗诗到底是姓曹,还有一身的功夫也算是将门虎女,对于这些调兵,用兵的种种限制,即使是这么个女流之辈,那也是张口就来。
事实上如果不改变历史的话,庆州兵变都已经不远了,韩绛身为宰相,人在前线,面对部下兵变这种事情,调兵镇压,都因为流程不对而被罢相,还连累种谔流放。
虽然庆州兵变某种程度上也是韩绛这个文官宰相瞎逼智慧逼出来的就是了。
但总之吧,大宋么,对于私自募兵,调兵这种事是极其极其敏感的,千八百人这种规模看起来不大,但是要知道,北宋的地方上,绝大多数的州县,真没有能对付得了一千反贼的能力。
如果是一千精锐的话,已经可以在大宋做很多很多事了。
这,这,怎么敢的呢?
她倒是不怀疑郭逵的儿子有没有这个私自募兵和调兵的能力,可问题是莫说是郭逵的儿子,便是郭逵本人,敢干这个事也是必死无疑的啊。
你爹郭达,本来就招朝中几乎所有的大臣和官家讨厌的好不好!生怕没什么把柄落在那些文官的手里来整你的么?
郭守孝闻言却是很淡定,反而还朝着曹诗诗十分谦和地依旧是笑着拱手。
“你说得没错,按照常理来说,私募兵卒这种事,是犯法的。”
“这是犯法的事么?死罪啊!”
“你是害怕有人会举报他?”
“肯定会啊!”
“恩—那么京东路的刑事复核权,在谁手里呢?”
“那当然是在?在你手里。”
“是啊,我不是提刑么,所以至少在京东路,法条的解释权是在我这里的,对吧。”
“可是——可是你——你这,这,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咱们大宋对官员的什么事都能忍,可唯独是忍不了这个的啊,你就不怕御史弹劾你,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算我个图谋不轨,斩立决么?就因为我心疼,可怜那些象阿云一样的女子,想帮一帮他们,朝中的大臣们就要教唆官家杀我么?若真是这样,那我就去死好了,这样屁事儿不懂的官家我为什么还要去效忠他呢?”
曹诗诗,目定口呆。
其实真要是足够了解王小仙的人,乃至于满朝的大臣,赵本人,可能都不会对王小仙的这个举动感到奇怪,当然了,暴跳如雷都是肯定的。
然而曹诗诗却不同,她本身虽然一直在关注王小仙,但想的却一直都是怎么样才能弄死王小仙,对于王小仙本人的政治主张什么的了解得并不是很多。
她一个女人,也并不怎么关心政治,实际上是相当的后知后觉,根本就不知道王小仙在朝堂上掀起的到底是个怎样的政治风暴,他和王安石,和赵项之间,又到底是个怎样的关系。
她原本是真的以为,这王小仙是个很有能力的弄臣,是因为官家支持他,才能做这许多事情的。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这货是纯在作死啊!
他跟官家,居然,是一个正在相互博弈的关系?军权这么敏感的东西,这个王小仙居然都敢玩而且更重要的是,郭逵居然敢陪着他玩!
虽然,郭逵这人也确实是素来胆子很大,敢顶撞韩琦等宰相,也敢藏匿官家的圣旨。
可——
到底是将门的女人,只是一琢磨,曹诗诗突然身体就好象是触电一样的抖了一下,似乎是琢磨明白了许多东西。
王小仙已经和郭逵合作了,他们要做的许多事情,根本就不是在“请”官家同意,而是在“逼”官家同意。
而如果他们成功了,这对他们将门来说文代表着什么呢?
【居然,是这样的吗?】
“你,你怎么敢的啊,会死的,这,失败了会死的吧,就算你是士大夫,做这种事你会死的啊!”
“你不是一直都恨我不死么?我死了,这对你来说难道不应该是一件值得放炮庆祝的事情么?
“我,我,我当然希望你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是可是——我是想让你死在我手里!”
王小仙俩手一摊,肩膀一耸,没有说话。
什么人啊这是,你又没那本事。
曹诗诗:——
低头一琢磨,曹诗诗其实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个所谓的妇女会,为啥让她来做,又为啥要玩这么大了。
郭逵是个不怕死的,至少在政治上是个不怕死的,再加之王小仙,再加之这一次枢密院和三衙的博弈,所以他们两个联手一定是要搞事的。
不是为了她的妇女会能攻运转,而搞出这么大的事来。
而是为了搞点大事儿,选中了她,让她来搞这个妇女会,如果没有妇女会,他们也会通过别的什么项目来搞事的。
搞什么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搞事本身,通过搞事,让朝廷对他们失控,进而妥协,同意将郭逵给送上三衙大帅的那个位置上,而一旦郭逵真的坐到了那个位置上,很有可能,马上就会当面锣对面鼓的跟枢密院争权!
郭逵绝对干得出来这个事儿,全大宋的武夫之中,也就只有他有这个胆子。
有时候很难界定郭逵这种人到底是有魄力,还是太虎了没有脑子。
“你们这是拉我上贼船啊。”
王小仙也并不避讳,点头承认道:“其一,你姓曹,不管怎么说,曹家仍然是我大宋的第一将门,你干了这件事,天下人都会琢磨着会不会和曹家有关系,那么这件事就变成了京师第一将门和西军第一将门在联手而为,对朝廷来说,压力会更大。”
“其二,你是官家的亲表妹,仁宗皇帝为数不多的孙女,你刺杀了我两次,我不也都拿你没有办法么?
你在做事的时候青州的官员会忌惮你的身份,而且老实说,大宋律法确实是拿你没什么办法,我能想到的,哪怕是你造反,对你最严厉的惩罚可能也就是逼你嫁人。”
“其三,你是个女流之辈,由你来牵头,增加了这件事的胡闹性质,严肃性上大大的降低,给朝廷,给官家留了一点脸面,而且我真的觉得妇女会是个很不错的切入点,你是女人帮助女人么,反正是要搞事,我也真的认为,这是一件正义的事,是一件有意义的事,至少,我真的是在帮助京东路所有象阿云一样可怜的女子。”
“你觉得呢?当然,我是你杀父仇人,你不想帮我,这也很合理,我找别人去就是了。”
其实王小仙本来是想让自家老婆,王娟来做这件事的,顺便把王安石也给拉下水。
不过实话实说,王娟在这件事上是没有曹诗诗合适的,身份上不够是一方面,性格上,好象也差着一些,甚至她本人可能也未必有这意愿,王小仙也总不好逼她。
曹诗诗就不同了,敢逃婚,敢刺杀他,听说从小习武还当过一阵子的孩子王,连官家小时候都挨过她的打,可谓是胆大包天,这天底下就没啥她不敢干的事儿。
曹诗诗闻言沉默了下来,低头开始寻思,纠结了起来。
本心上来说她是想做这件事的,作为女子,她又不可能真的有机会上战场,她从小读书习武,当然也想要做出一番成绩,而且王小仙也想对了。
她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甚至大宋的律法都使不到她身上。
不禁抬起头看了王小仙一眼。
【曹诗诗啊曹诗诗,他可是你的杀父仇人啊,你难道,真的要和他合作么?难道你还要将来和他一起共事?你这样对得起父亲的在天之灵么?你父亲可是被他活活烧死的啊!
正在低头尤豫,思索的时候,突然有一名骑士快马过来,汇报道:“江宁公,前边就是齐州府了,京东路新上任的转运使孔宗瀚就在前边,知道您在后面,特意在齐州城稍歇停驻,专门等着您,说是已经备下了酒席,要宴请您,和您熟悉熟悉。”
王小仙微微异:“京东路的转运使?也是刚上任的么?嘿,这么巧啊,这漕司和宪司居然是同路上任。”
说着,王小仙回头瞅了一眼自己的队伍。
浩浩荡荡的,好象也不止一千人了。
除了家眷,他把他的一妻一妾,妹妹王小蝶和她那一大帮子医学生都给带来了之外,那更后面还跟着好多的福建路,广南路的大海商,光是从阿拉伯来的大富商就足有二百多人,各个都带了一大堆的护卫和仆从。
“你确定他要请我吃饭?我这这么多人,你帮我去问一问,他请得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