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的动作一僵。
这丫头的直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顺势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将她连人带毯子一起揽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
“小雪,哥答应你,以后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了。”
“真的?”陈雪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声音闷闷的,“你每次都这么说。”
“这次是真的。”陈凡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快去睡吧,明天哥带你出去玩,给你买新衣服。”
“耶!太好了!”
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所有的困意和不安一扫而空,欢呼一声就从他怀里跳起来,光着脚丫蹦蹦跳跳地跑回了房间。
“哥你说话要算话哦!”
“算话。”
房门关上,客厅里再次陷入安静。
陈凡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他掏出手机,点开刀疤刚刚发来的加密文档。
资料很详尽,足足几十页。
三年前,赵天明拿下地皮后,为了赶工期,将项目外包给了一家毫无资质的皮包公司。施工过程中安全措施形同虚设,最终在地基开挖时,发生了严重的塌方事故。
七名工人,当场被活埋。
赵天明用钱封住了所有人的口,给每个遇难者家属赔偿了一笔在当时看来不菲的封口费,便想将此事压下,继续施工。
可从那以后,工地上怪事频发。
时而有工人在深夜听到凄厉的哭声,时而有人在刚浇筑的墙面上看到血手印,甚至有几个胆大的工头,莫明其妙从并不算高的脚手架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一传十,十传百,工地闹鬼的说法很快传得人尽皆知。工人们彻底慌了,别说给钱,就是拿刀架在脖子上,也没人敢再踏进那片工地半步。
赵天明急得满嘴起泡,花大价钱从外地请来一位号称“法力高深”的大师。结果那大师进去转了一圈,又是桃木剑又是撒糯米,折腾了半宿。第二天一早,有人发现大师的法器丢了一地,人早就没影了,据说是连夜买站票跑的。
自此,项目彻底停摆,一停就是三年。
陈凡一目十行地扫完资料,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缓缓划过。
他的目光,最终停在其中一个遇难者的信息上。
李伟,三十五岁,家里的顶梁柱,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女儿。
陈凡的眼神,冷了下去。
闹鬼?
无稽之谈。
如果这世上真有冤魂,那也不是工地上那七个枉死的可怜人。
真正的恶鬼,是那些草菅人命,如今却依旧在外面花天酒地、人模狗样的东西。
陈凡关掉手机,身体陷进沙发的阴影里,黑暗中,嘴角扯开一个森然的弧度。
这块地,他要定了。
不光是为了给龙振华一个投名状,也为了那七条沉在混凝土下的人命。
他要让云城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清楚,有些人,远比鬼神更可怕。
他重新点开手机,再次翻看那七个死者的资料,当看到最后一个人的信息时,他的手指猛地顿住。
【死者:林建国,男,45岁,云城本地人。】
【家庭情况:妻子王秀芬,女儿林小雅,当年8岁。
【备注:林建国死后,王秀芬带着女儿改嫁,现居云城郊区。】
林小雅。
三年前八岁,现在就是十一岁。
和陈雪差不多的年纪。
陈凡盯着这个名字,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他立刻拨通了刀疤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老板?”
“查个人。”陈凡的声音很沉,“林小雅,现在十一岁,住在云城郊区,三年前塌方事故死者林建国的女儿。”
电话那头的刀疤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老板会大半夜查一个小女孩,但他没有多问:“得嘞!我这就让兄弟们去挖地三尺!”
“要快。”
“明白!”
挂了电话,陈凡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如果他没猜错,这潭浑水,比他想象中还要深得多。所谓的闹鬼,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只是装神弄鬼的,另有其人。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手机的震动就将陈凡从浅眠中惊醒。
是刀疤发来的加密消息。
【老板,人找到了,地址发您手机上了。不过这小丫头的情况有点特殊,您最好亲自过去看看。】
特殊?
陈凡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红色的定位点,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云城郊区,城中村。
一个被繁华都市遗忘的角落,龙蛇混杂,罪恶滋生,就连巡逻队都懒得踏足的地方。
这里是云城最破败的脓疮,密不透风的握手楼屏蔽了天空,终年不见阳光,阴暗的巷子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垃圾的酸腐气。
刀疤没在电话里细说,但一个“特殊”,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凡没再多问,抓起外套和车钥匙就出了门。
一个小时后,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越野车,蛮横地挤开了狭窄的巷道,停在了一栋老旧的握手楼前。
楼道里光线昏暗,墙壁上贴满了治疔各种疑难杂症和无抵押贷款的牛皮癣小gg,角落里堆积的垃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陈凡皱着眉,踩着黏腻的楼梯走上三楼。
302,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他抬手敲了敲。
“咚咚咚。”
门内毫无动静,仿佛一座死宅。
他又加重了力道,沉闷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响。
里面依旧死寂。
难道是刀疤那家伙搞错了?
就在陈凡以为找错了地方,准备掏出手机再确认一遍时,门后传来“吱呀”一声轻响,铁门被拉开了一条极小的缝隙。
一双怯生生的眼睛从门缝里探了出来,象一只受惊的小鹿,警剔地打量着他。
是个小女孩。
瘦得脱了相,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露出的两条骼膊细得吓人。小脸脏兮兮的,唯独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此刻却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警剔和恐惧。
“你找谁?”小女孩的声音又细又小,还带着点感冒的鼻音。
这副模样,让陈凡没来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妹妹陈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