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主完全无法理解安天岚最后那句坚定的话语。
也更加无法理解苏无忌这股自信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它轻篾地摇头：“苏无忌啊苏无忌……你实在太过天真。”
“是什么让你以为，这些被规则吞噬的人类，还能再度复活？”
“可笑！简直荒唐！”
人脸巨龙上每一张面孔同时发出刺耳的尖笑：“他们早已抵达梦之国度！”
“那是一个没有战争、没有歧视、充满希望与美好的世界！”
“难道他们还愿意从那种世界里出来吗？！！”
“再说你！！”
“苏无忌，你为何要阻止这样的世界？”
“你还在挣扎什么？现实给了你什么？只有背叛、死亡和无尽的厮杀！”
“看看你的同伴吧！！林小雨在梦境中找回逝去的父母，安天岚与家人重逢，连莉莉丝都恢复了正常！”
“你所谓的‘真实’，不过是另一种残酷的幻象……而吾所赐，才是永恒！”
它的语气愈发狂热，无数透明触须延伸而出。
每一条末端，都浮现出苏无忌记忆中的面容：
狂炎烬、安天岚、林小雨……
白夜、白雅瑞……
江城斩妖司的战友……
赵建国……
他们齐声开口，声音重叠如潮：
“苏无忌！”
“沉沦吧！拥抱美梦！”
“让吾替你承受痛苦！”
“你只需……沉睡……”
回应他们的，只有一声冰冷的——
“吵死了。”
苏无忌猛然抬头，周身轰然爆发滔天红雾！
他声如闷雷，一字一顿：
“领域……展开。”
轰隆隆——！！！
整片记忆星空剧烈震颤！
猩红雾气凝成无数扭曲触须，每一条顶端都猛然睁开布满血丝的漆黑眼球！
它们疯狂转动，瞳孔中尽是无尽的疯狂！
更骇人的是！
一颗巨大、裂痕斑驳的黑色眼珠自他身后缓缓升起！
瞳孔如深渊旋涡，疯狂吞噬周边星辰！
梦主凝出的记忆复制体才刚靠近，就被瞬间吸入黑色眼孔，连悲鸣都未能发出！
“什么！？”
梦主骤然惊觉，自己的领域正被急速侵蚀！
那些本属于它的记忆星辰，正被黑色眼珠疯狂吞没！
苏无忌……竟在反噬自己！？
“苏无忌！你简直疯了！”
梦主的声音首度带上惊怒：“就凭你这微弱的精神力，也妄想吞噬我？你哪来的胆子！？”
然而苏无忌只是轻笑：“哦？我精神力弱？”
他缓缓抬手，身后黑色眼珠猛然膨胀数倍——
“你再仔细看看？”
嗡！！！！！
吞噬速度骤然暴增！整片星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作猩红！
梦主甚至感到自己的本源精神力正被强行抽离！
“怎么可能！？”
它嘶声低吼：“你的精神力为何突然暴涨！？”
但下一秒，它的声音重归冰冷：“不过！！没用的！”
轰！！！
人脸巨龙猛然炸裂，化作亿万张扭曲面孔，如狂潮般涌向苏无忌！
每一张面孔都携着极致的情感！愤怒、悲伤、狂喜、绝望……
这些情感化为实质的精神冲击，疯狂轰击着苏无忌的领域！
砰砰砰——！！！
纯粹的精神搏杀彻底爆发！
无数眼球与亿万面孔疯狂对撞！
每一次碰撞都炸开无声震荡，整片星空不断扭曲崩碎！
苏无忌立于领域中央，周身如画面般剧烈扭曲，嘴角却咧开狂傲的笑容：
“就这点本事？这就是你吞噬的精神力？”
“来吧，梦主，你吞我的记忆，我照样能吞你的！”
“直到……我们之中有一个彻底崩溃！”
话音未落！
黑色眼珠猛然裂开！
无数缠绕血雾的触须爆射而出，如饥饿凶兽般撕咬梦主的精神力！
梦主全身人脸剧烈抽搐，发出惊怒咆哮：
“你找死！！！！！”
轰！！！
更强的精神洪流狂涌而去！
而苏无忌握紧死眼，悍然迎上。
他的内心一凝。
进度条……就快满了。
……
……
安天岚的意识如同从深海浮起。
耳边传来温柔到令人心碎的絮语：
“小安啊，这次休假就在家好好休息，多陪陪爸爸妈妈。”
“李婶王叔他们都想你了，天天在外斩妖，都瘦成这样……”
他缓缓睁开眼。
阳光通过洁净的窗，洒落熟悉的木质餐桌。
母亲系着围裙，正端上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肉。
父亲坐在对面，报纸摊开一半，目光慈爱地看来。
空气里弥漫着家的气息。
饭菜香、阳光暖，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复刻他记忆中幻想的安宁的午后。
太真实了。
母亲的皱纹、父亲茶杯袅袅的热气、窗外孩童的笑声……
一切都在精准攻击他心底最深的渴望。
“爸……妈……”
安天岚声音沙哑，眼框瞬间红了。
母亲伸手轻探他额头，忧心道：“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眼神都恍惚了。”
父亲放下报纸哼声：“肯定是！就知道逞强！这次回来多歇歇！”
巨大的酸楚与眷恋几乎将他吞没。
他多想时间就定格于此，永驻这虚幻的温暖之中。
但是——
他深吸一口气，泪水滚落砸在桌面。
“对不起…爸妈……”
他哽咽着猛然起身，椅子划出刺耳声响：
“我必须离开！”
母亲愣住，父亲皱眉：“胡闹！你要去哪！？”
“对不起爸妈！我不能…绝不能停在这里！”
安天岚低吼着抹脸转身，径直冲向大门。
“小安！”
“安天岚！回来！”
身后传来父母焦急的呼喊，如针刺背。
他不敢回头，怕多看一眼，决心便会崩塌。
砰！
他冲出院子，剧烈喘息。
冷风灌入肺腑，令他稍清醒。
然而门外的景象却让他瞬间怔住——
眼前并非熟悉街道，而是被无形壁垒分割的无数“区块”。
每一区块都如独立舞台，上演着不同温馨剧目：
最近的一家院落阳光明媚，一对年轻夫妻带着笑魇璨烂的小女儿堆雪人。
可诡异的是，唯有他们那片局域飘着鹅毛大雪，雪花绝不越过栅栏。
安天岚瞳孔收缩，快步走向下一家。
通过明窗，看见一群少年少女围坐温暖壁炉，分享故事与笑声。
再一家，垂暮老人安坐摇椅，望着窗外永恒夕阳，神色宁静。
每一家都是一个被精心编织的美梦。
每一个人都沉溺在自己最渴求的幸福中，对周遭浑然不觉。
“这就是……梦主的手段？”
安天岚只觉寒意窜上脊背。
以最美幻象，铸最坚囚笼！
他焦急地穿过一个个幸福“舞台”，心中怒焰愈燃。
队长仍在苦战，莉莉丝生死未卜……他必须离开！
不知多久，他走到街区边缘。
前方浓郁云雾汇聚成朦胧入口。
云烟之后，隐约可见浮空岛屿与云絮轮廓。
他眼神骤然一凝。
这里难道是……莉莉丝的故乡？
梦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