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苏城的街道上,霓虹灯依旧闪铄,勾勒出一派浮华的虚假繁荣。
但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一场更加凶险、更加赤裸的暗流,正在无声地咆哮。
刘建民回到家时,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两点。
他推开门,屋子里一片死寂。
妻子应该已经睡了。
他松了松领带,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不想惊扰她。
床上被子隆起一个安详的弧度。
他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
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走到书房,拧开了那盏孤零零的台灯。
他拿起一份调查资料,正准备继续工作。
就在这时。
书房那张他用了十几年的老旧书桌抽屉,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
声音很小,但在死寂的夜里,却清淅得如同惊雷。
刘建民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清淅地记得,自己出门前将这个抽屉锁上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冰冷的毒蛇,从他脚底沿着脊椎疯狂向上攀爬。
他猛地拉开抽屉。
抽屉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封信突兀地躺在正中央。
纯白色的信封,没有署名,没有邮戳。
仿佛凭空出现。
刘建民的心脏猛地向下一沉。
他颤斗着手拆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
纸上没有任何打印的文本。
只有一行用指尖蘸着鲜血写成的,歪歪扭扭的字迹,那血迹尚未完全干涸,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多管闲事,小心你家人的安全。”
刘建民的瞳孔瞬间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巨大的力道带翻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秀芳!秀芳!”
他疯了一样冲出书房推开卧室的门。
刘建民几步冲过去一把掀开被子!
床上空空如也!
只有一个冰冷的枕头,和被精心布置成有人躺卧型状的被褥!
他的妻子不见了!
刘建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一记重锤狠狠砸中,瞬间一片空白。
他冲到客厅,冲到厨房,冲到每一个房间,嘶哑地呼喊着妻子的名字。
没有,哪里都没有。
那个陪伴了他半辈子的女人,就在他为这个城市的光明而奔走时,从他固若金汤的家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拿出手机,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斗,几次都无法按准号码。
终于他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冰冷而规律的忙音,每一声都象一把尖刀,狠狠扎在他的心脏上。
最后,电话被自动挂断,一个机械的女声无情地宣告: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与暴怒,瞬间将他彻底吞噬。
“滴——”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
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刘建民点开。
屏幕上是一张清淅无比的照片。
他的妻子被反绑在一把破旧的铁椅子上。
嘴巴被黄色的工业胶带死死封住,眼泪无声地滑落,那双温柔的眼睛里,只剩下被揉碎的恐惧与绝望。
照片下方还有一条语音信息。
刘建民的手指僵在半空,几秒后,他象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点下了播放键。
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如同夜枭般阴恻恻的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响起:
“刘局长,惊喜吗?你再敢多查一步,我们可就不能保证你这位贤内助的安全了。”
“停止调查。”
“不然就准备给你老婆收尸吧。”
“哈哈哈哈——”
癫狂而刺耳的笑声,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刺进刘建民的耳膜,搅碎了他的理智。
他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根根暴起。
“畜生……”
“畜生!!!”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
他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向身后的墙壁!
“砰——!”
他感觉不到疼。
他只感觉到,一股足以焚尽八荒的滔天怒火,在他的胸腔里疯狂燃烧,要将他整个人都烧成灰烬
与此同时。
那间混杂在市井小巷的安全屋里。
王建军正闭目养神。
手机的特殊震动模式让他瞬间睁开了眼。
拿起一看,是一条军用代码写成的加密信息。
【十万火急:刘建民夫人已确认失踪。】
【性质:绑架。】
【绑匪已向刘建民发出威胁,要求停止一切调查,否则撕票。】
王建军看完,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散。
他立刻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详细情况。”
“队长,根据情报网显示,刘夫人在今天下午五点零七分失踪。”对方的语速极快。
“她当时正在家附近的菜市场买菜,监控显示,她被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强行带走。车牌号是套牌,但我们通过天网系统和城市数据模型,已经反向追踪到了车辆的真实轨迹。”
“最后消失的地点,在苏城西郊,一个废弃的钢铁厂附近。”
王建军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穿透黑夜。
“具体位置。”
“苏城市西郊,原苏钢三厂旧址。那里已经荒废了十五年,占地极广,内部结构复杂,周围三公里内没有监控,也没有居民。是个完美的藏匿地点,也是个完美的坟场。”
王建军挂断电话。
他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这座依旧在沉睡的城市。
他知道时候到了。
刘建民这位青天已经用尽了全力。
他在规则的牢笼里,跳出了一支最决绝的舞蹈,掀起了一场席卷苏城的风暴。
但,规则,终究有它的边界。
当对手撕碎了所有伪装,不再遵守任何规则,开始用最肮脏、最卑劣、最没有人性的手段时。
那就该换人了。
王建军缓缓转身,脱下身上那套普通的休闲装。
他从那个看似普通的行李箱夹层里,取出一套纯黑色的作战服。
他将作战服穿上。
最后,他戴上一副黑色的战术手套走到了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面容依旧,但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隐忍的王建军。
而是那尊曾经让全球暗黑世界都为之颤斗,让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
阎王。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中枢值班室的号码。
电话那头是一个毫无感情波动的男声:“请报备。”。”
“给我调苏城特警支队快反小队。”
“封锁苏钢三厂外围所有路口。”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疑问,也没有任何迟疑,给出了最肯定的答复:“指令收到。”
挂断电话。
王建军推开门,身影融入夜色的一瞬间,整个苏城的空气,仿佛都骤然下降了几度。
他的背影,象一把出了鞘,即将饮血的刀。
锋利,冷酷,且致命。
苏城西郊。
原苏钢三厂旧址。
这里曾经是苏城引以为傲的工业心脏。
如今,只剩下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厂房,在夜色中象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沉默而诡异。
铁锈斑驳的大门,在夜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哀鸣,如同冤魂的哭诉。
工厂最深处。
一间相对完好的办公室里。
一盏昏黄的灯泡,摇摇欲坠。
刘建民的妻子,被死死地绑在椅子上,因为恐惧而浑身颤斗。
办公室里还有三个人。
其中一个,赫然就是白天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市公安局副局长——张涛!
此刻的他早已没了之前的狼狈。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粗大的古巴雪茄,烟雾缭绕。
在确认自己没有被直接处理,只是被停职调查后,他心中的恐惧迅速被一种更加扭曲、更加疯狂的怨毒所取代。
他将一切都归咎于那个不识时务的刘建民!
昏暗的灯光下,他那张肥脸显得格外阴冷而狰狞。
“刘建民……你他妈不是想当青天吗?”
他吐出一口浓浓的烟圈,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的女人,脸上露出了病态的笑容。
“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天,到底有多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