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龙最后的理智,让他抓住了一根自以为是的救命稻草。
他猛地抬起头,不再看王建军,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秦知语和李强等人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
“你们是省纪委!是警察!你们是执法者!”
“你们不能对我用私刑!这是犯法的!这是渎职!”
这句话象一道无形的魔咒。
所有动作迅猛、气势如虹的特警队员,所有眼神冷峻、不带感情的纪委干部,他们的动作都在这一瞬间,出现了一丝下意识的迟滞。
是啊。
他们是国家公器,是规则的守护者。
他们可以依法逮捕,可以按程序审讯,但唯独不能,也无权进行法外之刑。
这层身份,既是他们无上的权力,也是束缚他们手脚最沉重的枷锁。
看到这一幕,张龙眼中迸发出一丝垂死挣扎的希望。
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对方的软肋。
然而。
王建军笑了。
那笑容,没有温度,森然而冰冷,如同地狱深处悄然绽放的恶之花。
他没有立刻动手。
他只是缓缓地直起身,目光越过跪在地上的张龙,望向远方,仿佛在追忆什么。
“你知道吗?我侄子今年十七岁,成绩很好。”
他的声音很轻,象一阵风,拂过这片被肃杀之气笼罩的街口,清淅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的梦想是考上国防大学,当一名象我一样的军人,保家卫国。”
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
李强和他带来的那些特警队员,身体下意识地站得更直了,眼神里是感同身受的愤怒与悲凉。
秦知语那颗刚刚因掌控全局而平复的心,再一次被狠狠揪紧。
“就因为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你的马仔。”
王建军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张龙的脸上,声音依旧平静,但那股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滔天杀气,却在疯狂地凝聚、升腾!
“你们就打断了他的手脚,重伤了他的脑袋,毁了他的一生。”
“啪——!”
一声清脆响亮到极点的耳光声,毫无征兆地炸响!
势大力沉!
王建军这一巴掌,直接将张龙那张横肉丛生的脸抽得瞬间变形,整个人象个陀螺一样原地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倒在地。
几颗混着血沫的牙齿,从他嘴里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凄惨的弧线。
“他们是执法者,但我不是!!”
王建军冰冷的声音,象一把最沉重的铁锤,一字一句狠狠砸在张龙的天灵盖上,敲碎了他所有的侥幸和幻想!
“这一巴掌,是替所有被你欺凌过、被你逼得走投无路的无辜百姓打的!”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在场的数百名武装特警,没有一个人动。
李强只是死死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眼中翻涌着狂热的认同。
秦知语那双总是清冷的凤眸,此刻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开口,没有阻止。
她知道,有些债,法律无法清偿。
有些恶,必须用更直接的痛来偿还!
而另一边,那个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副局长孙浩,早已被吓得瘫软在地,此刻看着王建军的眼神,就象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他裤裆里的骚臭味愈发浓烈。
王建军无视了孙浩那滩烂泥,一步步走到再次瘫软在地的张龙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知道你最大的错是什么吗?”
他再次抬起了手。
张龙被他眼中那片死寂的虚无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啪——!”
第二巴掌比第一巴掌更狠,更重!
这一巴掌直接将张龙整个人拍得离地半尺,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当场就晕死过去半秒,随即又被剧痛唤醒。
“你错在,以为有几个穿制服的败类给你撑腰,就可以践踏王法!”
王建军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之上的滚滚惊雷,震得在场所有穿着制服的人,灵魂都在战栗!
特别是孙浩和他那几个同样被控制的便衣心腹,听到这句话,更是羞愧、恐惧到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忽然明白了。
眼前这个男人,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捍卫他们本该用生命去守护的荣光与尊严!
“这一巴掌,是替那些被你们这群蛀虫沾污的徽章打的!”
王建军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他缓缓收回手,那股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怒火,终于被他强行压下了一丝。
他再次蹲下身,与已经神志不清的张龙对视。
“至于我侄子……”
他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属于亲人的颤斗与怒火。
“他的人生被你毁了。”
他不再扇巴掌。
他看着张龙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一条想当兵的腿,该怎么赔?”
张龙已经吓得彻底失语,嘴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
王建监缓缓抬起了自己的脚。
那是一只穿着普通运动鞋的脚,此刻却仿佛化作了审判世间一切罪恶的阎王之足。
“所以,我决定……”
“用你这条只会为非作歹、鱼肉乡里的腿,来赔。”
话音落下的瞬间。
“咔嚓——!!!”
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彻全场!
王建军一脚落下,精准、狠戾,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直接将张龙的左腿小腿,从中间硬生生踩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v”字形!
“啊——!!!”
张龙那因为极致痛苦而扭曲的喉咙里,终于爆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嚎!
这一脚尘埃落定。
也为这场由他亲手点燃的风暴,画上了一个血腥的句号。
做完这一切,王建军身上那股尸山血海般的滔天杀气,如同退潮般,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
他又变回了那个穿着灰色夹克,神情平静的普通男人。
他站起身,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地上那个像死狗一样抽搐的张龙。
他转身,留给秦知语一个决绝、孤高的背影。
“人,你带走。”
他的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仿佛刚才那个动手的人不是他。
“钱,记得从他的赃款里拿一点给我。”
“我侄子一家还等着救命钱。”
说完。
他不再停留,在数百名特警队员那混杂着敬畏、崇拜与狂热的复杂注视下,双手插回口袋,就那么闲庭信步般,径直转身离开。
他来时,如阎王巡境,搅动风雷。
他走时,如凡人归家,不沾尘埃。
秦知语望着他那在阳光下拉得长长的、显得有些萧索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百感交集。
这个男人……
总是这样。
用最酷烈的方式,行最正义之事。
然后把所有的功劳与荣耀推开,只留下一个需要她去收拾的、烂摊子。
她简直无语到了极点,却又生不出一丝一毫的责备,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想要追上去为他披上一件外衣的冲动。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她咬着银牙,对自己人的一声又气又好笑的低喝:
“看什么看!没见过打人啊!”
“先把人犯送去医院!严加看管!要是让他死了或者跑了,你们就自己跟王……跟我交代!”
刚安排好一切。
“吱嘎——”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
几辆挂着“街a0001”和“街a00002”牌照的黑色车,无视特警的警戒线,几乎是擦着人群疾驰而来,停在了现场。
车门打开。
县委书记钱卫国,和县长赵立春,两个街县名义上的最高主官从车上冲了下来。
他们看着这片如同战场废墟般的狼借,看着那数百名荷枪实弹、煞气冲天的外地特警,再看看地上那几个被铐起来,面如死灰的本地公职人员。
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头上冷汗涔涔。
钱卫国作为一把手,强压下心头的惊骇,快步走到气场最强的秦知语面前,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气急切中带着质问:
“这位同志,我是街县的县委书记钱卫国!”
“请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在我们街县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这严重不符合办案流程!你们有省里的批文吗?!”
他试图用“流程”和“规矩”,来为自己,也为整个街县的官场,争取最后一丝体面和主动权。
然而他面对的是秦知语。
秦知语甚至懒得跟他废话。
她只是从风衣口袋里,再次掏出了那个鲜红的、足以压垮一切规矩的烫金小本子,在他眼前一晃。
“江南省纪律检查委员会。”
她的声音冰冷且不容置喙。
“现在,我怀疑你和你的领导班子,与黑恶势力张龙存在利益输送,并为其充当保护伞。”
“从这一刻起,请你和你的同事们,就地待命,配合我们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