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深夜。
盘山公路象一条黑色的蛇,蜿蜒缠绕在沉睡的山体上。
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越野车,关闭了所有车灯,仅靠着军用级别的夜视系统,在黑暗中无声行驶。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王建军坐在副驾驶,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屏幕上载回的实时红外影象。
孤狼专心驾驶,双手稳定地握着方向盘,眼神专注得象一头潜伏的野狼。
后座上,刘承志蜷缩在角落里,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斗。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作战服,脸上属于医生的儒雅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恐惧和茫然。
他的人生,在过去几个小时里,被彻底打碎重组。
“再重复一遍位置。”王建军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不带任何温度。
刘承志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嘶哑:
“废弃天文台,主观测楼,东侧第三根承重柱,底部右下角,有一块活动的砖。”
“那块砖后面是一个中空的暗格,我每次都把东西放在那里。”
王建军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十五分钟后,车辆在距离天文台一公里外的密林中停下。
“手术刀,你留在车里,负责监控通信。”王建军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刘承志愣了一下,随即如蒙大赦般疯狂点头。
他只是个医生,让他去面对那种未知的危险,他会立刻崩溃。
“我和孤狼进去。”
王建军推开车门,身影瞬间融入了比夜色更深的阴影里。
孤狼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道没有实体的鬼魅,在崎岖的山路上高速行进,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废弃的天文台,象一头蹲伏在山顶的钢铁巨兽。
圆形的穹顶锈迹斑斑,在惨白的月光下,透着一股诡异的荒凉。
两人没有走正门。
孤狼从战术背包里取出一把特制的壁虎手套,身体紧贴着粗糙的墙壁,象一只灵巧的蜥蜴,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很快就从一扇破碎的二楼窗户翻了进去。
王建军则绕到了建筑的另一侧,找到了刘承志所说的那根承重柱。
他没有立刻靠近。
他蹲下身,从口袋里取出一副特殊的隐形眼镜戴上。
眼前的世界瞬间改变,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光谱和粒子轨迹清淅地呈现出来。
他的目光在承重柱周围仔细扫过。
几秒钟后,他瞳孔微缩。
在活动砖块的正前方地面上,有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与灰尘融为一体的红外感应线。只要有活物踏入砖块前一米的范围,感应线就会被触发。
“画师”比他们想象的更谨慎。
耳麦里传来孤狼的声音:“长官,二楼安全。我在观测台的主控计算机里发现了一个加密的日志文档,正在尝试破解。”
“不用破解了。”王建军淡淡地说道:
“那是个陷阱。一旦破解失败超过三次,就会向另一个终端发送警报。”
电话那头的孤狼倒吸一口凉气。他刚刚已经输错了两次密码。
“停止一切多馀动作,立刻下来。”王建军命令道,“我们找到正门了。”
孤狼很快出现在王建军身后。
当他看到王建军指着的那道红外感应线时,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如果他刚才从正面冲进来,现在警报已经响了。
王建军没有理会他的后怕,而是从腰间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金属设备,轻轻放在地上。
他按下一个按钮,设备发出一道无形的脉冲波。
眼前的红外感应线闪铄了两下,彻底消失。
这是军用级别的信号屏蔽器,可以短暂地让特定频率的电子设备陷入“休眠”。
“有三分钟时间。”
王建j军从怀中取出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牛皮纸信封,递给孤狼。
孤狼接过信封,他知道,这才是今晚行动的内核。
这不是一封信。
信封内侧涂抹了一层由军方实验室最新研发的纳米级生物追踪剂。
无色无味,一旦接触到皮肤,就会迅速渗透,与人体dna产生微弱的结合,附着时间长达一个月。
无论目标走到哪里,只要在一百公里范围内,特制的接收器就能精准定位。
这东西,代号“跗骨”。
孤狼戴上绝缘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块松动的砖,将信封塞了进去,然后将一切恢复原状,抹去了所有痕迹。
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两分钟。
“撤。”
王建军吐出一个字。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瞬间,王建军的动作猛地一顿。他侧耳倾听,仿佛在捕捉空气中最细微的震动。
“有情况。”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几乎是同时,耳麦里传来了刘承志惊慌失措的声音:
“有车!有一辆车上山了!速度很快,正朝你们的方向开过去!”
越野车内的屏幕上,一个刺眼的光点正在盘山公路上飞速移动。
孤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画师?
不可能!
时间对不上!
他们的行动如此隐秘,怎么会有人跟来?
王建军迅速拉着孤狼躲进了承重柱后的阴影里,身体与冰冷的墙壁融为一体。
他通过战术目镜,将远处的画面拉近,放大。
一辆白色的民用轿车,开着远光灯,毫无顾忌地冲上了山顶,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天文台的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挑身影走了下来。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清冷,坚定。
是秦知语!
孤狼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怎么会来这里?督导组不是已经被冻结了吗?
秦知语显然也是有备而来。
她从后备箱取出一个专业的勘察箱,戴上手套,径直走向了天文台的大门,似乎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
王建军的眉头,第一次在行动中紧紧地皱了起来。
她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如果被她发现这里的布置,甚至与即将到来的画师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长官,怎么办?”孤狼的声音里透着焦急:
“要不要……让她睡一会?”
王建军没有回答。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秦知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巧合?
还是她通过别的渠道也查到了“死邮箱”的线索?
就在这时,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秦知语并没有进入天文台内部。
她径直走到了另一侧,一处不起眼的护栏边。
她打开手电筒,对着护栏下方的一处山壁仔细照射。
很快,她从石缝里,抽出了一块伪装成石头的微型摄象头。
她看着摄象头里已经中断的信号,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王建军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
那个位置,是监控承重柱的绝佳死角。
也就是说,画师在这里布置了不止一套监控设备!
秦知语是怎么知道这个摄象头的?
她不是在调查宋华年和泰山会吗?
她的线索来源,和自己完全不是一条线!
除非……
王建军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让他都感到心惊的念头。
除非,在“师背后那张庞大的网络里,还存在着另一个,或者另一批,想要他死的人!
而秦知语,在无意中接触到了那另一条线!
今晚的青城山,不止有他这个猎人和画师这个猎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还有一只,谁也不知道来历的神秘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