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柠认真道,“我说,我想让爹爹纳一房妾侍,两房也行,三房也不错。”
李凌风沉着俊脸,阴恻恻地黑眸审视薛柠半晌,“你知不知道,本侯今年多大了?”
薛柠道,“不正是老当益壮的年纪?”
京中那些勋爵高门的大老爷大家主们,哪个不是一支梨树压海棠?七八十岁还有纳豆蔻少女为妾的。
她这公爹跟她那夫君一样,都是万里挑一的大情种,从始至终身边便只有一个女子,这样的男人好是好,就是有时候太粘人了,温氏本就怨他恨他,若日日瞧见他,便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李凌风嘴角狠狠抽了抽,是真没想到薛柠这丫头说话如此胆大妄为。
难怪敢当着温弦的面儿说出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还胆敢给阿澈下毒,撺掇温弦和离。
“爹爹可以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再同我说。”薛柠盈盈下拜,行了个礼,微微一笑,“今日二房吴夫人和弟弟妹妹要进府,儿媳先下去准备了。”
“等等——”
薛柠停住脚步,“爹爹?”
李凌风道,“可以。”
薛柠一开始没听清,转头安静地望着男人那双沉黑冰冷的眼,那里头,看似古井无波,却带着深深的压抑的爱恨。
“我说,可以纳妾。”
薛柠眼眸微动,目光澄澈。
李凌风却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岁,“你下去。”
薛柠走后,李凌风还坐在原地没动。
想起温氏那滴泪,还有那双泛红的眼睛,他忍不住心烦意乱地捏了捏眉心。
他今年四十多岁,虽已是不惑之年,看起来却还很强壮健硕。
强娶温氏那年,温氏才二十出头。
带着襁保中的婴儿嫁到镇国侯府,是他力排众议,在父亲面前跪了十天的结果。
她前夫双腿摔断,也是他重金请了名医为他整治。
谁料到那人是个命短的,竟在他新婚之夜一命呜呼病死了。
从那以后,温氏便穿起了白衣为前夫守孝,她恨他,时不时便哭着骂他是杀人凶手,又不肯让他进她的房,连她儿子多哭两声,她都说是他害的。
后来他实在受不了她整日以泪洗面哭哭啼啼的模样,在林岳去世后的第二个月,撕碎了温氏的白裙,当着她那孩子的面,狠狠占有了她。
他们三天三夜没下床……饿了便在床上吃,累了便在床上睡。
他们极尽夫妻缠绵之事……彼此身体分明也很契合。
情到浓时,她也曾眼波迷离地捧着他的脸,柔情似水地唤着他夫君,让他轻一些。
可自那以后,温氏看他的眼神,从怨变成了彻底的恨。
她无数次想杀了他,在他的饭食里下药,在枕上插刀,将他书房里的重要情报送给他的对头,她还想害死他们唯一的儿子。
他已经用尽全力对她好,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为她请诰命,为她建庄园,给她绫罗绸缎,为她前夫修建陵墓,接济她前夫一大家子,还将世间所有的珍宝都送给她。
可她总是不屑一顾,眼底没有一丝欢喜。
只有在林家李长凛的事儿上才肯耐心同他周旋几句。
他无法不对她用强,她性子顽固,不听话,不乖顺,只有强迫她时,他才能彻彻底底进入她的世界,每每只有那种时候,他才能感受到她是真正属于他的。
他不喜她总是将那前夫挂在嘴边的模样,所以从来不解释林岳到底为何而死。
恨就恨好了,恨总比没有爱强。
无论如何,他们夫妻也一起风风雨雨二十多个年头了。
他自认为,全天下没有哪个男人能象他这样对她好。
可到最后,他隔着窗户听见的,却是她的一句不爱,和想要一份和离书。
那一瞬,他心如刀绞,原本怒火中烧,只想冲进去,将她按在榻上,好好凌辱一番,让她永远也别想有和离的心思。
可今日,她对薛柠说的那些话,仿佛淬了毒的冷剑,狠狠刺进他的心里。
不惑之年还言爱,说起来真是可笑。
可他这些年,在温氏面前,确乎是卑微到了极致。
哪怕她故意在他身下,喊着林岳的名字,他也只是无能狂怒,无可奈何,只能将她折磨得更厉害,但最后,也只会让温氏更恨他罢了。
从前的他,装聋作哑做人,只要温氏还在他身边,无论她心里有谁,他都不在乎。
他甚至花用财力物力,替她将儿子养大,让他姓李,做了李家的长房长公子。
他从不问她爱不爱自己,也不去深究她心里有没有爱过谁,是不是林岳。
可今日,他重新审视他与温氏的关系,原来,她当真从来……从来没有爱过他。
李凌风自嘲一笑,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多了一抹弯曲的弧度。
他捏着眉心,手肘支棱在膝上。
一抹酸涩涌上心口,又被他狠狠压下。
可要让他轻易放温氏走,那又绝无可能。
……
下午,二房的车马还未进城。
薛柠叫人去打听消息,来人道,“说是路上遇到山崩,恐怕要晚些时间才能到府上。”
院落都已经收拾好了,听说吴氏与温氏关系还不错,难得是个能同温氏说上几句话的人,因而她还专门将吴氏的院子安排在温氏的明华堂附近。
至于李长珩与李长乐的院子就在吴氏左右两边,方便他们母子走动。
既然暂时无事,薛柠便带着宝蝉出府再去看了几家铺子。
上辈子,她虽长年累月被困在宣义侯府,但每每别家府上有宴会,她还是能出门逛咦逛,又听那些贵夫人们说起京中时新的物件儿,便也知道哪家铺子生意好,哪家铺子地段儿佳。
所以,她出门便直接朝自己早就看中的地段去选。
胭脂铺、书铺、成衣铺,都是她想做的。
生意不能一蹴而就,她也没什么天赋,只能一点一点上手。
只是先前她看中的两个铺面,原本价格昂贵,只怕谈下不来,没想到她这回去谈价,掌柜的突然态度大变,对她很是客气,非但以低价将铺子卖给她,还给她介绍了一个新掌柜。
当下,薛柠便爽快地与那掌柜签了契约,将铺子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