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奇怪了。
恩德忍不住想。
别人见到噬谎镜,恨不得有多远把它丢多远,怎么会有人争抢着要这面镜子?
但对方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
于是她便将这镜子交给了对方,并再三嘱咐这面镜子能够与人交流,但大多数时间都在说垃圾话,有时候是实话,有时候是谎话,听到了只当没听到就好。
可殊不知拉米尔一听到镜子会说话便来了劲,偏要试试镜子的能力:“我就说黑港是个好地方!”
“镜子镜子,现在告诉我,我能不能发财!”
“当然伟大的先生,你的财运毋庸置疑——”
“它真会说话!”
听到镜子真的开口,从未见到过这场面的拉米尔顿时高兴坏了。
“镜子,告诉我我父亲现在的女人长什么样,我倒是想看看是什么样姿色的女人才能把他迷倒!”
拉米尔暗搓搓地心想着,如果能把那个女人收为己有,也不失为一种好处。
“哦,我尊贵的客人,这当然没有问题!”
噬谎镜的镜面一黑,当即显露出了一个模样与?鱼极度相仿的鱼头,看到?鱼缓缓在自己面前出现的那一幕,拉米尔险些没一拳把镜子给砸碎。
“这什么破东西,这东西就是我那些弟弟妹妹们的母亲?”
“不不不,尊敬的先生,您弟弟妹妹的母亲另有其人。”
说着,噬谎镜的镜面再度一转,拉米尔父亲那布满胡茬、怀抱五个新生儿的慈爱面庞在其上浮现。
看到眼前的一幕,拉米尔的呼吸瞬间凝滞。
而噬谎镜内部的灵魂们也在此时变得兴奋异常,它们拥簇着、大喊着、尖叫着狂欢着——
“没想到吧!你爹当你妈了!”
这一刻,噬谎镜们笑得无比欢快,象是真心实意地在祝贺对方。
而恩德也象是早就习惯一般平静地快步向地面一扑,接住了即将被摔的噬谎镜。
紧接着,她又面无表情地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如果您不喜欢它,还请不要摔它,它本身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这恶意要是当刀使硬得都能劈柴!!!
拉米尔承认自己红温了。
现在的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敢发誓在阿比耶斯,没有人,没有人听到自己父亲被侮辱后还能这样无动于衷。
但恩德的提醒也让他回过神来,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若是刚刚自己真的将镜子给摔碎,被损坏的镜子不就卖不了钱了吗?
要知道这可是一面会说话的魔镜,按照经商的理论,只要自己为这面镜子赋予一些特殊价值,哪怕它满口鬼话也会有人为此买单。
就象当初钻石矿被发现后钻石即将要编织时,诸位资本家为其编写的爱情故事一样。
有时候吸引人们会为其买单的并不一定是货物本身的价值,而是人们自行赋予它的价值。
“满口胡话可能是个弊端,但我也可以为编写一个完美的故事”
拉米尔重新从恩德的手上接过噬谎镜,但从小没怎么上过学的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便决定找到这个镇子中最博学的人来为镜子编织一个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购买理由。
当然,在此之前,他得找到自己的父亲。
在见到父亲之前,这破镜子所说的他是一个字母他都不会信——
“那个老头给我报过家门地址,我现在就去找他,我一定要搞清楚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就这样,愤怒的拉米尔带着噬谎镜与恩德坐马车一同前往了那座以打渔而闻名的小镇。
耶鲁镇幸福街15号,是信件上拉米尔父亲的现居住地,也是拉米尔在半途向当地居民问路而确认的结果。
只是有一点让拉米尔困惑了许久。
这里的人在看他时,目光中都透露着一种新奇的古怪,当地土着的长相和外地人也存在着明显的差距。
或许是沿海长期经由海风狂吹的原因,这里的人皮肤隐约透露一种灰绿色,牙齿黄而尖,两只眼睛向脑袋两侧延伸,年龄越大的人征状反而越严重。
当然也有人两只眼睛全都长到了一边,就当拉米尔被吓得几乎要惊叫出声时,是恩德率先安抚了他。
“没关系的,那位女士只是偏像比目鱼,近亲结婚,这也是偶有发生的事。”
“你觉得你这样说她就长得不惊悚了吗?”
拉米尔耸动了一下鼻子,鼻腔中瞬间涌来了一股腐朽而潮湿的霉腥味,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骼膊上竖起的汗毛,只觉得这个地方让自己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最诡异的还不是当地居民的长相,而是他们脸上的笑。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只是在路上走了这么半刻钟,拉米尔已经见到了不下于一半的人怀里抱着孩子。
那些婴儿是正常人类长相。
可这并没有让拉米尔感到分毫的安心,越是深入耶鲁镇,这里就越让他感觉到不安,街头小巷随处可见腐烂却无人清理的鱼,垃圾堆满如山,一堆流浪猫凑在垃圾旁,啃食着死鱼的尸体。
天空阴沉,港口的海域呈现完全漆黑的颜色,路边摆摊的孩子售卖造型诡异且长有触手的深渊神象,声称失眠的时候买一个放在床边可以获得一场美梦。
“买一个,买一个吧先生。”
卖神象的小女孩见到有人驻留在自己的摊位前,连忙喜悦地抬起了脑袋,匆匆忙忙地为对方介绍起自己的神象来。
“虽然这些东西都只是我用木头雕刻的手工制品,比不上那些技艺高超的叫匠人,但对吾主的忠诚并不仅限于购买昂贵的制品。
只要对深渊虔心,追随父神母神与深渊大祭司的脚步,吾主深渊必然会将我们永恒庇佑。”
“你别跟我说话!我就是死了也不可能买这东西。”
什么把神象放在床头就能够做一场美梦,他们难道在售卖神象之前不先看看神象长成了什么模样吗?
别说摆放了,拉米尔只觉得自己光是看那些神象一眼当晚就得做噩梦。
而且他也不信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