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赫恩的话语落定，祭阵的光辉赫然大亮，由完全的漆黑转换为一种更加混沌、饱和度极高的色彩。

与此同时，成百上千的人共同按照深渊大祭司的命令，反向将门之主歌颂。

“将一切尽献全知全能者，将一切尽献门之匙——”

拜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从先来后到方面来讲，他已经信奉了门之主数十年，对他忠心耿耿。

从贡献来讲，这黑港偌大的仪式都是由他一人策划布置，近乎掏空了他全部的家底。

再从异类种族来讲，这里所有携带或即将携带深潜者血脉的人类都是隶属于深渊之主的信徒，本应该追随父神大衮与母神海德拉在一场暴雨中完成对深渊的觐见

而现在由于赫恩的出现一切都被毁了。

信仰深渊者开始赞美真理。

追随真理者被真理背弃。

无信仰者获得了神只最终的眷顾。

“真是混沌。”

“可我又何尝不是天生当牛头人的料。”

赫恩如此感慨一句，殊不知，也就是他的这一句话让拜姆的理智之弦骤然崩溃，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这个亵读者！我杀了你！！！”

“请注意你的措辞，拜姆先生，现在是我要将你献祭给吾主，比起我这样的祭品，想必他也更满意你。”

“那么，再见了，愿你在他的神国玩得愉快。”

赫恩注视着被色彩诡异的光污染物质所包围的拜姆，他恶狠狠地盯着赫恩，皮肤表面被腐蚀过的地方逐渐开始生出不断蠕动的肉瘤。

赫恩最后听到的是拜姆那气急败坏的咒骂，多亏了赫恩，他的模因演绎失败了，情绪不够稳定的人终究还是不配被冠以【导师】之名。

也是作为祭品的回馈，当赫恩与所有人共同目睹着拜姆的完全消失后，赫恩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感觉这一刻自己竟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反胃。

“赫恩哥哥，你怎么了？”

小安娜率先发现了他的异常，想要靠近，但下一秒却被赫恩拦住：“……不要过来。”

唔————

他根本来不及为胜利欢呼，便已经筋疲力尽地半跪在地上。

下一秒，赫恩再也无法抑制地干呕起来，他整个人的眼角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呕吐感而变得猩红，可等待了许久，那嘴里根本没有吐出任何正常呕吐物。

率先出现的，是一截黑漆漆的触手。

那条触手蠕动着从赫恩的嘴里冒出，在脱离赫恩身体的那一瞬间，它竟象是被戳了身躯的蜗牛一般想要蜷缩回去。

可赫恩又怎么可能如他所愿，下一秒，它却被赫恩的手反向抓住，拼了命地向外拉扯。

【……！】

他这不拉扯还好，一拖拽下去，从赫恩口腔内涌出的触手越来越多，他此时已经有一条手臂完全断裂，仅依靠着那条尚且完好的手臂与其做拼搏，很快，乌泱泱的触手便缠了他一身。

这些东西就象永远没有止境般，根本没有人清楚为什么赫恩身上会存在远远超出他的体型所能承担的东西。

“叽咕……叽咕……”

无数的触手在落地后疯狂地蠕动，每一条触手的尖端皆存在着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球，这些东西就象是花蕊上的花粉一般分布极其密集。

而在它们的中部，则布满了一张张布满利齿的“嘴巴”，无数的裂口在赫恩身上开合，触手从各种“嘴巴”内部涌出。

这一刻的他，比任何怪物都更象是一只怪物。

比任何怪谈，都更象是一种怪谈。

“叽咕，叽咕！”

那些离开赫恩身体的触手们继续茫然地蠕动着，很快，它们便发现了自己在离开赫恩的躯体后无法再轻易地回到他的体内，顿时，那些触手便慌得炸开了锅。

“咕噜——”

一些触手逐渐缠绕在一起形成了更为巨大的触手，不久前那些被封存在玻璃瓶中的触手也突破了障碍，蜂拥着回归大群。

赫恩被它们折磨得几乎恨不得立即死去，但他很清楚，这是自己拼尽一切向门之主求来的恩典。

他会和那些裂口们分离，至此它们将再也不会有能够吃了自己的机会。

他会象正常人类那样活着。

可他是越是这样想，那些裂口越是要与他背道相驰。

为了抵御这种分离的侵蚀，它们拼尽全力聚拢在了一起，体型一瞬间膨胀无数倍，形成了一张前所未有巨大的，形如被撕裂的时空门扉一般的裂口，而其边缘处，数不清的眼睛在其上疯狂转动。

可最终，它们都将目光对准了眼前的赫恩。

“撕拉——”

扯出最后一条触手的赫恩已经没有了再与它们周旋的力气，此刻，他看着眼前的裂口们在离开自己身体后所展露的全貌，眼框湿润，终于是忍不住流淌出两行血泪来。

“我自由了。”

赫恩喘息着，擦去了嘴角处被撕裂的鲜血，这样的伤势，估计要缝合才能治愈。

也是多亏了门的力量，竟然能让他在这样的状态下还维持着生机。

“你们也自由了，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存在任何瓜葛，现在我已经不再是你们的宿主，你们也没有了必须要吃掉我换取自由的理由。”

赫恩很清楚，它们想要吃掉自己的意图为何。

裂口们的贪欲会受到宿主的限制而无法获得真正的满足。

因此，它们才无时无刻地想要吞食宿主。

现在赫恩让它们离开，这才是双方之间最直接最和平的处理方式。

“仔细想想，你们也在这一路上帮了我很多，还没来得及向你们道谢。”

“再不说，今后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赫恩注视着眼前近乎高达百米的庞然大物，自太古永生者印记四周所伸出的物质正逐渐将其围拢、包裹。

赫恩站在它的面前，渺小得如同蚂蚁。

这很正常，人在超凡面前本就显得微不足道，如果不是门之主的力量支撑，仅凭他现在的身体，在这等光景面前根本无法支撑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