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明白,因为我主导着一切,每一步的计划我都算计到了极致,从金钱到人,乃至是超凡生物,全都在我的计算当中,——我的模因演绎无可质疑地成功,我的锚也前所未有地巩固。”
“它已经巩固到,足以我去接受一次来自于天外的注视。”
拜姆眼睁睁看着从天而降的雨水与祭阵一同将工厂消融,也是在这时,赫恩的身体彻底被漆黑物质所吞没。
要来了。
马上就要来了。
拜姆看向云层的目光越发灸热。
他抬起脚,身形逐渐偏离地面浮向高空,狂风将他的衣摆与头发吹得凌乱,导师拜姆便这样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一切,将整片被太古永生者之印复盖的黑港尽收眼底。
不计其数的海洋生物在此时离开黑水,涌向陆地,涌向赫恩。
他是“万物归一”仪式的关键节点,体内的东西合该将一切吞没。
很快,祭阵的圆环四周便围拢了密密麻麻的活物,它们自海洋,自大地,绕过街区与房屋而来。
“对,就这样吃吧。”
“释放你们的天性……”
拜姆的低语回荡在黑港的每一处角落,眼下,他无比希冀着那不可名状的一幕发生。
但一秒。
两秒。
一分钟过去了。
除去大雨的冲刷外,这里什么都没有再发生。
甚至就连那些鱼人们身上的异动,也尽数停滞。
它们围拢着赫恩,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上前一步,也是在这一刻,被困于圆环中心位置的赫恩动了。
他口中嘀咕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话语,这让拜姆愈发不解,他不明白仪式是在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什么这些鱼人会脱离他的控制,就连赫恩本人也在此时尚且维持着开口的能力。
他此刻在说些什么?
目睹一切的拜姆逐渐蹙起了眉头,强烈的求知欲迫使他不得不重新降落在地,凑到赫恩一旁试图搞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而赫恩也象是早有所感般,向着拜姆的方法抬起了脑袋。
“你说什么?”拜姆距离赫恩更近了一些,眼下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需要在仔细评估过后再做决断。
“我说……”
赫恩的声音滞涩又沙哑得可怕,但他接下来所说出的内容,让拜姆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
“虚空之钥,居于门扉之外的无形之物,星辰与阴影的编织者。
我等在您蠕行的信道前垂首,在您无定型的面容前低语。
祈您开启那贯穿时空的荆棘之路,
让我等意识得以窥见那亿万光辉……”
这是门之主的祷告词,拜姆万万没想到竟然能从赫恩口中听到他重复自己话。
并且,这个人将门的祷告词完整复述了一遍,其记忆力之强大,让拜姆也不由侧目。
要知道,在拜姆诵念那祷告词时,所使用的可是古阿比耶斯语,其复杂晦涩程度让许多古代学者汗颜,可赫恩仅仅是听了那些词汇一遍,便能够将其完美复述。
“你能听懂那些话的含义?”
“看起来是我小看你了,只是初步注射学徒模因不做任何演绎,你便已经能够在这方面展露出惊人的天赋,徜若是你真的能够成为超凡者走上我这一条模因,未来的成就必然能够超越我。”
“但现在,你只是一个祭品。”
拜姆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盯着赫恩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下一秒,他一手杖戳在了赫恩的脑袋上,将他抬起的脑袋再度压回至地面:“既然是祭品,乖乖地担当起一个祭品应有的自觉。”
“哈哈哈哈。”
赫恩笑了。
那笑声越来越大,他的声音也不曾停歇,就象无数人面对灾难时的奋起反抗一般,赫恩也不愿就这样轻易蛰伏。
哪怕是自己死,他也要拉自己的仇人下地狱。
更何况,他又为什么要死?
“我伟大的门之主,真理之主宰,统御时空之王,您忠实而虔诚的羔羊向您祈祷。”
赫恩的声音愈发嘶哑:“以深渊祭司之名,我与黑港内所有生灵一同向您祈愿,将渴求真理的导师进献于您,愿您的神国将无畏渴求真理者接纳!”
拜姆未曾料到,就当他将赫恩压制时,赫恩口中的古阿比耶斯语声音反而越来越大,这让拜姆更加肯定此刻的赫恩已经被学徒模因所污染。
并且,这个人竟然在此刻试图反向献祭自己——
好,好的很。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祭阵、祭品都是自己所准备,自己的虔诚也绝不逊色于任何人,再说赫恩,他虽然现在说的头头是道,但他根本不敬仰任何神只!
神只又怎么可能对他予以回应?
“你真以为自己能够反向将我献祭?”
此刻的拜姆已经无可抑制地挥动起了手杖,坚硬的手杖底端一次次将赫恩的身躯贯穿,但赫恩即便是承受着锥心的疼痛,口中的笑声仍旧不减。
他开口:“我不知道阁下是怎么敢去质疑我们的虔诚。”
“我们?”拜姆立刻看向四周,却发现那些本该陷入混乱的鱼人却在此刻整齐统一地将猩红目光凝聚在了他身上,并且每人都在此刻将双手合拢,歌颂起门之主的名讳。
很显然,这是深渊祭司对属下的操纵特性。
“我来告诉你,或许我是对主的信仰不足,但哪怕我从现在开始信仰他,我的信仰也是1。”
“当我再将这份信仰传达时,1乘以3969,那就是接近四千,请问这个时候,拜姆先生,你自己那微不足道的信仰又如何和我们相比?
去回应一个信徒还是去回应成百上千的信徒,我想这一点那位伟大的主宰应该能够分得很清楚。”
“所以您又为什么把这里的一切当成您自己的东西?”
“啪!”
当拜姆再度将手杖刺向赫恩时,他的手突然挣脱了束缚,一把将手杖抓在了那只未曾断裂的手中。
拜姆瞳孔颤动:“你已经中了模因病毒,你根本不可能挣脱,我明明在你身上闻到了那支病毒的味道……”
“您说那个病毒?”
赫恩的五指骤然发力:“我早就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