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塔内,星辉如织,流转的星图仿佛也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关键一刻,光芒变得愈发灵动、深邃。
崔明月立于星枢核心投影之前,双眸紧闭,整个人的气息彻底内敛,如同暴风雨前宁静的海面。炎煌退至塔壁边缘,屏息凝神,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生怕一丝一毫的打扰影响到这至关重要的尝试。
玄玑长老并未归来,塔外隐隐传来的灵力波动显示他仍在肃清潜在的威胁,为崔明月争取这宝贵的时间与空间。
是时候了。
崔明月深吸一口气,并非吸纳灵气,而是将自身的精神、意志、道韵调整至最巅峰的和谐状态。她再次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已然大成的寂灭新生道韵,灰黑与混沌二色交织,缓慢而坚定地,点向那团代表星枢核心的混沌光球投影。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她的神识仿佛顺着指尖的道韵,跨越了虚实的界限,直接沉入了星枢核心那混乱而痛苦的内部世界——
依旧是那片法则崩坏的混沌虚空,但这一次,崔明月的“视野”更加清晰,感知也更加深入。
她“看”到,那无数银色的、代表着星枢宗无数先贤智慧与宇宙创世奥秘的本源法则链条,如同被病毒感染的神经,大部分区域黯淡无光,被那些漆黑冰冷的“终末烙印”锁链死死缠绕、侵蚀,甚至有些区域已经彻底化为灰败,失去了所有活性。核心本身的灵性如同风中残烛,在无尽的痛苦与混乱中微弱地闪烁。
当她的神识携带着寂灭新生道韵降临的刹那,整个核心内部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死水,泛起了剧烈的涟漪!
那些沉寂的银色法则链条似乎感应到了同源却更高层次的力量(界钥与寂灭新生道韵),发出了微弱的、近乎呜咽的共鸣。而与之相对,那些漆黑冰冷的“终末烙印”锁链,则像是被惊扰的毒蛇,骤然变得狂暴起来!
“嗡——!”
一股远比上次更加凝聚、更加纯粹的“终结”意志,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带着湮灭一切存在意义的恶念,狠狠刺向崔明月的神识核心!
这不是物理或能量的攻击,而是直接针对“存在”概念本身的否定!是规则层面的抹杀!
若换做七日前的崔明月,即便能勉强抵挡,神识也必然遭受重创。但此刻,她已然不同。
面对这恐怖的意志冲击,崔明月的神识没有后退,没有硬抗,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自然而然地“散开”。
她的心神,在这一刻彻底融入了自身对“寂灭”的终极领悟之中。
我即寂灭,寂灭即我。
那亿万终结意志刺入的,仿佛不是她的神识,而是一片无始无终、无垠无边的“寂灭之海”。意志落入海中,激不起半点浪花,反而被那包容一切终结的“寂灭”本质所同化、所消弭。
以绝对的“寂灭”,化解绝对的“终结”!
这便是她七日静修,梳理核心传递的混乱信息后,悟出的应对之法!“终末烙印”的本质是极致的“终结”,而她的寂灭大道,本就是执掌“终结”的权柄之一!只是,她的寂灭,并非为了毁灭而毁灭,而是在破灭中窥见新生。
第一波最凶险的意志冲击,被她以这种玄妙的方式悄然化解。
然而,“终末烙印”的恐怖远不止于此。见意志冲击无效,那些漆黑的锁链仿佛被激怒,开始疯狂地抽取被它们侵蚀的星枢本源力量,化作更加实质性的攻击!
一道道漆黑的雷霆在混沌虚空中诞生,劈向崔明月的神识!这些雷霆并非能量,而是“终结”规则的具现,所过之处,连混乱的法则碎片都被彻底抹除!
同时,无数扭曲的、由负面情绪与终结意念构成的幻象,如同潮水般涌向她的心神,试图污染她的道心,让她沉沦于万物终焉的绝望之中。
外界的炎煌,虽然看不到核心内部的凶险交锋,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崔明月的气息在那一刻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身体表面甚至开始浮现一丝丝不详的灰败之气!他拳头猛地握紧,赤瞳中火焰跳动,却强行克制住上前干预的冲动,他相信她!
核心内部,崔明月的神识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
但她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看着那些扑来的终结雷霆与绝望幻象。
“寂灭,非是无情,乃是见证。”
她轻声低语,并非说出,而是道韵的自然流淌。
她不再被动防御,神识化作一道灰黑色的流光,主动迎向那些终结雷霆!
在接触的刹那,她眉心的混沌灵光骤然爆发!新生之意与寂灭道韵完美融合,使得她的神识仿佛化作了一柄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终结雷霆的内部结构!
她不是在对抗,而是在“解析”!在以自身融合了创世碎片的“新生”道韵,去理解、去拆解这“终结”规则的构成!
这是一个极其疯狂且凶险的过程!如同凡人以血肉之躯去触摸法则的根源!稍有不慎,便是神识被同化、道心被污染,万劫不复!
但崔明月做到了!
在她的“视野”中,那看似不可战胜的终结规则,开始显露出其运行的“脉络”。那是一种极其冰冷、绝对、排他的“序”,一种将万物导向“无”的必然性。
“原来如此……绝对的终结,亦是另一种极致的‘秩序’……”她心中明悟渐生。
她开始引导自身那微弱却坚韧的“新生”道韵,如同最灵巧的绣娘,在这些终结规则的“脉络”节点上,轻轻“点”下。
不是破坏,而是……“引导”与“转化”!
引导那极致的“终结秩序”,与星枢核心深处残存的、微弱的“创世秩序”发生接触、碰撞!
以彼之矛,攻彼之后!以终末之序,刺激创世之序!
“轰隆——!”
核心内部,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被终末烙印压制了万年的创世法则碎片,在这外来的、同等级别的秩序刺激下,如同沉睡的雄狮被惊醒,爆发出了残存的本能反抗!
银色的光辉与黑色的终结雷霆疯狂对撞、湮灭、交织!整个核心内部变得更加混乱,但也正是在这极致的混乱与碰撞中,那些缠绕在银色法则上的漆黑锁链,第一次出现了……松动!
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无比的、属于星枢核心本身的、纯净的灵性波动,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艰难地穿透了终末烙印的封锁,传递了出来!
那波动中,充满了痛苦,却也带着一丝新生的渴望,以及……对崔明月毫无保留的依赖与亲近!
成功了!
她成功地在铁板一块的终末烙印上,撬开了一丝缝隙!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却意味着希望!意味着她的道路是正确的!
外界,崔明月身体表面的灰败之气骤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蕴含着生机的混沌光泽。她的气息虽然依旧虚弱,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厚重与深邃。
炎煌长长舒了一口气,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然而,无论是塔内的崔明月和炎煌,还是正在城外某处与潜伏者周旋的玄玑长老,都未能察觉到——
在崔明月引动核心内部创世与终末两种秩序剧烈碰撞的刹那,薪火之城地底深处,某处被重重禁制封印的、连接着外界归墟能量的隐秘节点,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一枚嵌入节点核心、如同黑色水晶般的“钥匙”,表面闪过一丝与“终末烙印”同源的幽光。
暗处的棋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核心波动,提前触动了。
风暴的引线,已在无声无息间,被悄然点燃。